来自北疆的记忆

时间:2024-05-04 00:47:29来源:天理良心网 作者:知识

来自北疆的记忆

配图均来自网络



文 | 王晖

一直都向往北国,向往那种一望无际的疆的记忆荒凉,总偏执地认为只有在那种一望无际的自北开阔才能给人以视觉的震撼,只有那片荒芜人烟的疆的记忆土地才能激发人们原始的征服欲望。

但我却是自北生在南方、长在南方并在南方工作。疆的记忆南国的自北丘陵地形往往局限了我的视野,开门见山往往是疆的记忆南方农村典型的村居结构。尽管春天莺歌燕舞、自北绿草成茵,疆的记忆入夏瓜果满棚、自北凉风习习,疆的记忆但江南水乡更多培养的自北是一种细腻和柔情,缺少豪情与奔放。疆的记忆

这次有幸一览北疆风光,自北尽管行程仓促,也足以弥补心头少许遗憾。





骆驼刺





导游告诉我们:新疆以天山为界,南有塔克拉玛干沙漠,北有古尔班通古特沙漠,我们的车要途经古尔班通古特沙漠。心中蓦然升起一份激动,早就向往那种“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雄浑意境,今天终于可以领略到1300多年前王维的心情了。

车子在飞快地奔驰着,从车窗里望去,开始还看见一排排的树木,然后便只能看到一大片一大片的草甸子,因为是深秋,露已凝霜,草已枯黄,偶尔看见一群牛羊正在悠闲地张望:在这片草地上,它们才是名副其实的主人,四时荣枯、野火燎原都与它们的生计息息相关。而我们,只是见证和羡慕它们那份洒脱和惬意的匆匆过客。

车子继续奔驰,最后在车窗里便只能看到一望无际的戈壁了。戈壁上单一的苍茫在天空那片湛蓝的映衬下格外刺你的眼,提醒着你:这就是荒凉、这就是寂寞!荒凉得野草不愿落脚,寂寞得牛羊不愿造访,只有孤单的阳光在风中摇荡。

这时,旁边的陆平指着戈壁,惊呼着:快看!快看!我循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戈壁上除了沙砾,似乎还附着些野草:一团一团、枯黄枯黄的。又似乎不是野草,是荆棘:没有匍匐的本能,蓬蓬松松、枝枝蔓蔓、向上延伸。

导游告诉我们:那是骆驼刺,是一种落叶灌木。在这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上,只有这一簇一簇的骆驼刺能够生存,是戈壁上骆驼唯一能吃的牧草,所以也称骆驼草。

我心中暗自诧异:这是怎样一种植物?能在这片贫瘠荒凉的土地上落了脚、扎下根,并且蓬蓬勃勃地生长着。现代文学巨匠茅盾不是怀着崇高的敬意礼赞过白杨吗?这可是连生命力顽强的白杨都不敢探脚的地方啊!

车子一停,大家都忙着去和戈壁合影。我赶紧向一簇最大的骆驼刺奔去,走近来,仔仔细细地看:高不过一米,枝条纤细而显刚劲,从地面发端到空中汇聚,漫不经心地将自己裹成一丛松散的球状;浑身满长着细长的刺,让人不敢靠近;颜色枯黄,仿佛正在死去,又似乎仍在倔强地活着。

导游看我这么认真,郑重地告我:你别看它现在这么枯黄,只要一丝春风、一点雨露,它就会马上转为绿色,焕发出勃勃生机。

我的内心深处涌起一种强烈的震撼:在这么荒凉贫瘠的土地上,有谁能迎长风、饮霜雪、受尽烈日熬煎,而依然固守住生命的奇迹?

是骆驼刺!只有骆驼刺!

骆驼刺生得平凡,长得普通,一点儿也入不了文人的法眼:既没有伟岸的身躯,挺立出傲人的风采;也没有灿烂的容颜,招引着垂羡的目光;甚至于浑身长刺,让人望而生畏、退避三舍。

但是,就是在这样一个恶劣环境下生长起来的骆驼刺,却对生命的意义作出了最完美的诠释。

他坚韧顽强!干旱旱不死他,疾风吹不倒他,霜雪冻不死他,狂沙埋不灭他。他把根深埋在沙里,将叶退化成刺,挺直刚劲的脊梁,张开温暖的怀抱,抗旱御风、融霜化雪、傲立沙丘!

他自信乐观!他并不因为自身的柔弱和丑陋,就自轻自贱、自暴自弃。他始终坚信生命的价值在于绽放,他忍辱负重、养精蓄锐、默默生长,无人喝彩、他为自己加油打气。最终,他在肆虐的风沙里演奏出自己生命的华章,把这片荒凉涂抹出点点明亮的希望!

他没有一丝奴颜媚骨!他并不因为家境贫寒,就像野草一样俯伏称臣。尽管他先天不足,脊梁纤细;但依然意气风发、剑指苍穹。向上,向上,是他永恒的追求。也许天空对于他而言,最终就是一声沉重的叹息,这份艰苦让他注定难逃悲剧的宿命;但是这幕剧情展露的那种精神谁又能无动于衷呢?

没有碰上“大漠孤烟”,也无暇顾及“长河落日”;我已被一丛骆驼刺深深地折服!疾风知劲草,苦难磨铮骨,失意落寞一刹那烟消云散,心中平添一分坦然:虽然我们不能选择生命的起点,但我们可以选择对生活的态度!我立在浩瀚的戈壁上,仿佛自己也变成了一丛骆驼刺,与它们一起笑迎长风、醉饮霜雪……


喀纳斯湖


边陲小镇布尔津距乌鲁木齐700公里,在车上呆了一整天,我们终于到了。下车后,只看见几条冷冷清清的街道、一排排空空荡荡的房子,心中有点不适,倒头便睡去了。

第二天清早,导游通知我们要去喀纳斯湖。原以为喀纳斯湖就近在眼前,几步路就到。没料想又是坐车,一打听,还有150公里,心里自是郁闷。

一路上,导游对喀纳斯湖作了简单的介绍:喀纳斯是蒙古语,意为“美丽富饶、神秘莫测”,喀纳斯湖位于布尔津县境北部,湖面海拔1374米,是一个坐落在阿尔泰深山密林中的高山湖泊。

翻过了一山又一山,远离了一望无际的开阔,车子在曲曲折折的盘道上小心翼翼地行驶。远处山峦上的密密林木和山脊上的皑皑白雪也渐次清晰了。心中暗自诧异:没曾想千里之外的坦荡北疆也暗藏着南国的曲曲神韵。

车子在丛山中停下来,始见一小湖:湖水清澈碧绿、晶莹剔透;湖中一小岛,似卧龙模样;四周森林茂密,灰绿之间缀些金黄;进水处一巨石,受激流拍打,玉珠飞溅,响声如雷。以为这就是喀纳斯湖,想得长途驱车的劳顿心里虽然暗暗称奇却又不免隐隐失望。导游告诉我们:这是喀纳斯的湖水流经此宽阔平整处骤然变静,形成一湖,名曰卧龙湾。

从卧龙湾沿喀纳斯河继续北上,河道随山势迂回,从盘山道向下看去,只见一弯碧水蜿蜒在峡谷之中,犹如弯弯的月牙掉进这片葱茏的林木之间。这是月亮湾,据说月亮湾的水会随着一日之间光照的不同,变换着不同的色彩,我们旅途匆忙,不得而见。湾中草滩活像一对大脚印,有说是奔月的嫦娥留下的,有说是饮马的成吉思汗留下的,也都无从考证。

再往前,便见着些尖顶的木房子,在秋日的阳光下慵懒地倚落在木栅栏围成的空地上,分列道路两旁。几个图瓦族的汉子正在忙着修葺一幢小木屋,无需钢筋水泥、无需泥瓦铁钉,用苔藓、方木层层堆磊而成。我一时梦幻,但我知道这不是童话,因为我亲耳听到,他们劳作的歌声正在群山环绕之中、蓝天白云之下回旋:

在远方,我们有

自己的群山、木屋和炊烟

喀纳斯湖水是长长的歌

驼鹿的眼睛就像我的爱人

这安宁,有时绊倒死神的步履

当云彩擦亮天空

爱人哪,我们就搬到天上去住……

心中对喀纳斯湖不禁生发出几分向往。再行数公里,车子终于在一片宽阔的广场停了下来。随着导游拾级而下,十月正午的阳光却只能在那片蓊郁树林的门外徘徊,偶尔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渗滤到林间草地依稀的几个小光斑,也宛如精灵在不住地跳动。

都是些参天的树木,笔直地立在那里,不知多大年纪。只有树旁地里露出头来的那些化石提醒着你:这是远古冰川运动留下的痕迹。林间不闻鸟鸣、不见风吹叶动,只感觉身子上袭来阵阵凉意,耳畔飘来隐隐约约的涛声。

那涛声不分明、若有若无,让人易生错觉,因为林子里确切只有一杆一杆的树,看不到一丝流水的影踪。但伴随着前行的脚步,那涛声却愈发地真实起来。

出得林子,仍见那湾碧水,静静地躺在浅浅的河床上。水上泛起的细碎涟漪,遮挡不住水底或大或小石子的清晰视线,在那片波涛的声浪里,愈发显得安静祥和。

寻源头追溯,但见上游不远处河床明显变窄,且水中杂乱横陈的巨石似乎已将河道堵截,水澎湃着、汹涌着、最终从石头的缝隙中冲将出来,卷起雪白的浪花。然后一个趔趄,摔将下来,拍打着河边的岩石,助推起一波又一波巨大的声浪。声浪上方,是一片宽广的碧蓝,如若不是一脉远山在对面绵延,仿佛与蓝天相接。

这就是喀纳斯湖了!

湖面满眼湛蓝,仿佛一片蓝天掉落在地上,又似一方翡翠遗落在林间。但水面泛起的波纹,摇晃着湖岸的细语,却告诉我们:这不是蓝天,也不是翡翠,蓝天和翡翠远没有这么生动而多情。湖畔林立的树木在秋阳下熠熠争辉:金黄、银白、殷红、墨绿,各呈异彩;仿佛是水墨画家涂抹的重彩,用来衬染这方纯净的蓝。林木外是远山的背影,玲珑的曲线清晰地划分着山与天的边际;但一不留心,就又被山尖上的一片银白给模糊了,让人不知那到底是长年停驻的雪还是随意舒展的云。

喀纳斯湖就被宠在这重峦叠嶂之间:静谧而不失灵动、恬淡中愈显从容、优雅里透着大气。

我到过西湖,西湖的美太妩媚了,湖畔的垂柳勾起心底无限的柔情,让人顿生怜爱之心。我游过漓江,漓江的景太喧哗了,往来如织的游船飘出的欢声笑语,淡化了山水的神韵。

只有喀纳斯湖,她守着这份人间罕见的美艳,远离尘世的喧嚣,静静地蛰伏在这里:花落花又开、风去风再回,一千年过去、两千年过去……

她没有“藏在深闺人不识”的幽怨,也没有“兰生幽谷无人识”的落寞,只默默地守着自己的那方优雅和从容。她轻舞长袖,或如盘龙或似弯月;她漫卷罗裙,或如轻歌或似低诉。她并不为养育一个远古的部落而自足,也不为饮过成吉思汗的骏马而张扬。她的淡定滋润着不老的容颜,她的大气含蕴着亘古的深邃。悠悠苍天可以作证,绵绵青山可以作证!

我立在湖畔,赏着她清澈的蓝,听着她自在的歌,仿佛自己已摇身变成了一尾鱼,在这片清澈里游弋;又似一叶扁舟,在这份自在里放歌……


西北第一连

从布尔津再向北进发,我们下一个要去的地方是“西北边境第一连”。“西北边境第一连”地处阿黑吐拜克,是新疆建设兵团农十师185团最为偏远的一个农业连队,与哈萨克斯坦的阿连谢夫卡镇隔河相望。

据说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5名年轻的军垦战士来到这里戍边维稳,组建了185团一连。从此,他们就在此安营扎寨,几十年如一日守护在边境线的最前沿;在恶劣的自然环境中种“政治田”、放“政治牧”,在边境线上铸成一道坚不可摧的有生命的界碑。

车子在一路飞奔,路旁的沙土地上偶尔有塑料膜盖着,可能是改造土壤的方式。慢慢地看见一些作物、一些树,显见是人工的奇迹。

车子在一条小河沟附近停了下来,河中水浅,潺潺流动,两岸林木茂盛。不能下河嬉戏,有铁丝网拦住,铁丝网外一块黑色的长条形界碑立在两级褐红色底座上。界碑上有“中哈界河”四个红色大字,字迹憨拙有力。这条小河沟真名叫阿拉克别克河,横亘在中国和哈萨克斯坦之间,两国的国界就在河的中心线。当年中哈界河发生特大洪水,一连的老职工们曾冒着生命危险迎战洪魔,迫使河水重返故道,使55.5平方公里国土寸土未丢!

只有到了这里,才能感觉一个偌大的国家与一条小小的河沟的复杂关系,才能真切感受到一个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肩负的神圣使命!

途经白桦林,白桦树高耸入云,步入林中,地上满铺着金色的圆叶,踩在上面,松松软软,恍如踩在家中的绒毯上,没有一丝声响,令人只想躺下、睡去。躺下后,却见斑驳的树干上横呈着舒展的枝桠,枝桠上缀满点点金黄的叶,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在金黄的色彩里依稀的是一块块的纯蓝,杂糅在这片金黄里,那是树叶和枝桠遮不住的天空。耳旁似乎飘起那遥远而熟悉的旋律:

高高的白桦林里

有我的青春在流浪……

走进西北边境185团第一连,但见笔直宽阔的马路在银白小栅栏间延伸,漂亮整洁的小楼掩映在青松翠柏之间,有几个婆娘正在路旁的空地上翻检着晾晒的南瓜子,那瓜子饱满壮实、乌黑发亮,仿佛储满了塞北的阳光。宽阔路上少有人行,更无一丝喧哗。偶有手扶拖拉机奔突突驶过,使这片世外桃源更显宁静。

路的尽头是连队的展览馆。红顶白墙蓝玻璃,两个圆形廊柱,顶着七个红色大字——“西北边境第一连”。门前几株翠柏郁郁葱葱,翠柏树下、青草地上,两块不规则形状的红色巨石竖立两旁,石头上刻满草绿色字体。左侧是“我家住在路尽头,界碑就在房后头;界河边上种庄稼,边境线旁牧羊牛。”右侧是“割不断的国土情,难不倒的兵团人;攻不破的边防线,摧不垮的军垦魂。”

展览馆正前方,是一小型广场。广场中央立一根银色旗杆,旗杆上五星红旗迎着蓝天猎猎飞扬。簇拥着旗杆的是秋菊,红的花、黄的花、紫的花竞相绽放。

广场的东面,是高大险峻的眼睛山。山是沙山,气势巍峨;半山腰处生长着两丛碧绿的爬地松,相隔数米,均具圆形,从广场上看去就像人眼睛一样,炯炯有神,故名“眼睛山”。由于该山与哈萨克斯坦遥遥相对,被誉为“祖国的眼睛”。更为奇妙的是,六、七十年代,中苏关系紧张时,这两丛爬地松长势不算茂盛,活像两眼圆睁,犹如屯垦戍边的军垦战士,警惕地注视着对方,没有丝毫松懈。以后随着苏联解体,中哈关系缓和,这两只眼睛,让人觉得有一只合拢,另一只依旧,看起来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沿广场西边小径,老远便可看见平坦地面上有水泥筑成的三角状低矮构筑,彷如坟墓,却没有墓碑。走近一看,露在地面上的却是三角形屋顶,屋脊下方墙上嵌一个立体的红五角星,屋顶与地面相接处有两个长方形洞孔,许是住在地底下的人透光通气的。洞孔下方是斑驳的门,门在地底下,门外一台阶从地底牵引而上至地面。从门缝里向里张望:简单的木板床,床头油灯一盏,床侧草绿色木箱一个。

这是老一代兵团人住过的地窝子。英雄的兵团人,从祖国的天南地北汇聚到这苦寒之地,穷居地下、抗寒避暑、艰苦创业、开荒种地,保疆卫国。终于,经过一代又一代人不懈的努力,用他们的青春、汗水、智慧、生命,在这片曾经的塞外荒漠上,开拓出片片绿洲,建起了幸福家园。

从地窝子到小洋楼,从塞外荒漠到幸福家园,我的眼前掠过一群模糊的影子:那些精壮的小伙子,他们有着火一样的激情,他们怀着山一般的信念;荒漠在他们挥汗如雨的青春里悄然退去,他们在艰难矗立的家园里慢慢老去;但依然如故的是他们的那种奉献精神,如五星红旗一样永远在蓝天下猎猎飞扬……

北疆之行,多见的是大自然一望无际的荒凉,但在荒凉之中更多让我震撼的是那种生命的力量,它带给我无穷的动力和希望!

也许在繁华都市里的人来人往,构建着一个巨大的人生名利场,我们一辈子为名忙、为利忙,忙得夜半愁断肠、忙得青丝生白霜,但是我们何曾驻足张望,这是否是我们人生的方向?我们是否还记得起,儿时树荫下那一地的明月光?

虽然我们的生命最终都将衍化为坟头上的衰草和枯杨,但我将告诫自己:

要像沙漠中的骆驼刺一样坚持向往!

要像喀纳斯湖一样淡定大气而不张扬!

要像军垦汉子一样勇敢去改造满目的荒凉!

本文写于2012年

作者:王晖,男,1973年5月出生,曾是人民教师,现在继续为人民教育服务,现任湖南省娄底市娄星区教育局党组书记、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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