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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涩中的甘甜

时间:2024-05-02 19:13:50来源:天理良心网 作者:焦点

苦涩中的甘甜


家,苦涩苦涩中的甘甜甘甜

一一家 园(散文)之一

王浴海

多少年了,对于家园的苦涩一种奇异感觉,总是甘甜挥之不去。那就是苦涩,没有园的甘甜家,不是苦涩完整的家;没有家的园,是甘甜残缺的园。不管我的苦涩家是安在土院平房中,还是甘甜高楼大厦上,尽管可以“躲进小楼成一统",苦涩可以营造二人世界,甘甜温馨空间,苦涩但是甘甜,如果没有与之血脉相通的苦涩园,便总觉得有种无法填补的缺憾。不管我有幸观光的园是“千朵万朵压枝低"的花园,还是“红杏枝头春意闹"的果园,不管是“廊腰缦回,檐牙高啄"的皇室大园,还是“前后植梧桐,左右植松柏“的民间小院,由于那里没有我的家,便总觉得距离遥远。尽管我常常由衷感叹,尽管我常常为之倾倒,然而,却难于令我梦绕魂牵。令我梦绕魂牵的始终是那偏僻荒村中柳条环抱的家,那种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家。

那时的家,好穷好穷。如果说给今天的孩子,恐怕没谁肯信。

我的家是座落在村中央的两间略有歪斜、一侧山墙支着大木杆子(怕倒)的草房。房门糊着掺麻道子的双层窗户纸,用麻籽油油过几遍,黄浸浸灰遢遢中泛着亮光。每次看到母亲端着一碗喷香麻油油门上窗户纸的时候,都痛惜得心里痒痒的,想到,若是把这碗麻油掺到 面粉里,那能烙出多少张卷大葱的丶软颤颤的丶香倒一片的春饼呵!拉开房门,便是土砌灶台,并列排开两口锅。一大,大如筐箩,可一次煮二十多人的饭。后来父亲有病搬家,我把这口大锅带到城里。同事们见了都说,这是地地道道的生产队大锅。一小,也有街道边窨井盖大,一次可煮七八个人的饭。父亲说,大锅主要用来馇猪食,一次可馇一小缸。可那时,母亲常用它做那种只有农家才有幸享用的、奇香奇美的“叠摞"。锅底炖“兔子翻白眼"豆角和滞口面的倭瓜;锅边儿贴一刀两半的大土豆片。一水水,一顺边,一次可贴一盆拳头大的土豆。土豆片上方,可以放锅叉或锅帘,蒸饭或蒸窝头。母亲凭感觉掌握的火候,常常是恰到好处。揭开锅,最底层的豆角、倭瓜,不剩一点儿汤,但又不糊;上边的土豆片,刚好起一层散发糊香的黄亮亮的戛巴。这种“叠摞",无论上下中间,咬上一口,那感觉,嘿!怎一个面字了得!兔子翻白眼豆角,薄薄的黄白皮儿,紧紧地包着一粒粒突起的似带眼眉的白豆粒儿,夹起一枚放到嘴里,呀!细嫩,滑润,清爽,感觉美极了!一嚼,刚满嘴是艮艮的、略显清沁的豆粒面。倭瓜块儿,瓤肉一色金黄。皮儿,有青白的丶深灰的,还有粉红带白条的,经过锅炒油烹水炖,色泽格外鲜亮,里外都沾着一层细细的油珠水花,看一眼就满嘴生津,吃一口则立刻满嘴是带有丝丝甘甜的糊牙糊舌的蛋黄面。最奇崛的是这种“生产队大锅"贴出的土豆片,戛巴松脆,糊香绵长。这种松脆的丶勃发糊香的戛巴背后,是肥厚胖大的土豆身躯,此时,固有的水分似乎已全部透过大锅贴出去了,一块块,在那儿紧绷着白生生丶瓷实实的脸皮儿。可以象吃馒头一样,猛咬一大口,于是,浑身上下都能感觉到那种呛心塞胃的面。面得那般粗犷,面得那般漂悍,面得那般雄壮!大大咧咧,洒洒脱脱,面,就面个从头到脚,面,就面得山崩地裂。

实际上,这种原本馇猪食的大锅,是不该用来做饭的,可是,猪食菜多了,大锅不够用,小锅也得上阵。有了这样两口大锅,我家的猪常常被喂得膘肥体壮,但又常常犯了当时的忌讳,猪长得溜光水滑就是“资本主义表现”,不是没收就是罰款。即便是那口大号锅,也差点被动员出去,投身到“土高炉"中“大炼钢铁“,为“十年超英,十五年赶美"出力。我那时还是个孩子,不谙世事,这些多不留记忆,也不曾感到酸苦和无奈。惟独母亲在馇猪食锅中烹制出来的“叠摞",却长留心灵深处,不时在回忆中“闪亮登场"。

越过两口大锅,便是堂屋门了。其实,堂屋门并非门,只是门框。冬天,要挂上用谷草织成的草帘子,挡风,挡气。冬天做饭,满屋大雾般的蒸汽,对面不见人,必须用帘子隔开,否则,里屋也会同外屋一样,下小雨般湿瀌漉的。里屋是南北大炕,相距不到两米。土地,土墙,大柁长梁细椽,一色裸露着。包括椽子上的秫秸帘子也一览无余。吊棚,糊墙,那时是想象力达不到的奢侈。

称得上家具的是一块靠墙从北炕搭到南炕的木板,上面整齐地排列着破瓶子烂罐子。有的,还装着红颜色的水,绿颜色的水,那是爱美的妹妹用上学画画的水彩勾兑出来的丶自鸣得意的杰作。每到秋后,里屋便被装满土豆或是黄豆、谷米的草囤子丶茓子全部占领。有时,连北炕也堆满了金黄的苞米穗子。今天想来,那个卧室不卧室、厅堂不厅堂丶仓库不仓库丶柴房不柴房的狭小空间,堆积、杂乱丶填塞,任谁在那里也会难于呼吸的, 但那时,却是我温馨的家。在那里,我们兄弟姐妹同父母曾经快乐地分享一个国光苹果。尽管每人只能分得一小牙儿,但那酸涩丶甘鲜加上木本果实的瓷实感觉,使我们知道闻名已久的苹果,却原来如此这般的不同于司空见惯的柿子黄瓜萝卜白菜。妹妹省吃俭用,一小牙儿苹果居然品味了两天,叫我们这几个一口便嚼得无影无踪的馋猫,好生羡慕。在那里,过年的时候,我曾经同弟弟幸福地分吃一块大虾糖。一块厚实的深黄色糖纸上,跃动着一只张牙舞爪的红色大虾,在弟弟油汪汪的眼光里,我轻轻地把它剝开,呵!露出一段大虾肚子似的糖块,我急不可捺地却又笨手笨脚地一掰,不料,松脆异常的大虾肚子顷刻粉碎,撒落一炕,害得我和弟弟在炕蓆上舔了半天,痛惜了半个月,弟弟几乎埋怨我半年。如今,我可以在眼花缭乱的苹果品种中,随心所欲地挑选一种或多种,或细嚼慢咽,或狼吞虎咽;我可以在琳琅满目的糖块家族中,随时随地挑选一种或多种,或品滋咂味,或海咬海嚼。如果愿意,可以轻而易举地用它们塞满冰箱和冷仓。可以当饭吃,当菜用,但却没了当年那种鲜美就鲜美得惊天动地、香甜就香甜得每个脑细胞都颤栗的感觉了。

就是在这个小屋,年年除夕夜,都和弟弟盘算,大年初一起大早,抢在别的孩子前边,到成笸箩放鞭炮人家的院子里,在撒落满地的红绿纸屑中,寻找磕捻子的爆竹,回来放刺花。那时,我家过年买不起爆竹,只能眼巴巴看别人家在灯笼杆子上挑起“一千响"“五千响"。虽然在如刀般刮脸的寒风中,捂着耳朵,远远地站着,但是,却乐此不疲。那直透天地的脆响,那随风飘散的幽微火药香,常常令我们哥俩忘了家里正有一碗一碗渴望中出现的饺子,等着我们。

就在这个小屋,在兄弟姐妹油油亮亮的眼光中,我神气地丶平生第一次穿上用缝纫机“扎"出来的蓝斜纹学生服。那时,缝纫机在我们那里是稀罕物,只是偶尔有几个来自城里的裁缝,带着机器到那儿干个十天半月。常常是,东邻西舍顷刻传开,蜂拥赶去看新鲜。不少人家挤出油盐酱醋钱,或是拎几筐鸡蛋,到供销社扯几尺时兴大布,交给那时在我们看来如同下凡神仙一般的裁缝。父亲原本要为我和弟弟各做一套学生服,也郑重地向全家宣布了这一重大决定,领我和弟弟一起去量了尺码。可是,掰着指头盼,枕头上瞪着眼珠子等,结果,却只有我一个人神气。弟弟气得哭了一场又一场。父亲无奈地说,挎去300个鸡蛋,原以为能做两套,可没想到……直到今天,弟弟都成了一家大型医院的院长,知名专家了,说起这件事,还是眼泪汪汪的,我禁不住一阵难过。那时,我一点都没有顾及弟弟的心理感受,只是一味在那里盲目的神气。这种歉疚,当我意识到的时候,已是几十年以后了。那年我得了一笔数目相当可观的稿酬,全给弟弟送去了,让他买件最新款式、最高级的皮茄克,算是我的一点小小补偿。但是,弟弟却难于把皮茄克与蓝斜纹学生装联系起来,从没说及这一层,我的心里又觉得酸酸的丶涩涩的、怅怅的,空空的。当年,一个孩子如火的祈盼,如蒸的渴求,如煎的期待,猝不及防中,被贫穷化为齑粉。那冲击,那难奈,那烧灼,恐怕惯常思维是难于企及的。而我那时,竟然无视这一点,还尽自炫耀,盲目自得,何等不可原谅呵!

所幸的是,对于当年的贫穷,我从没有感到忧伤丶压抑、颓丧,反而觉得这种苦涩中体验的甘甜,是天上难找地上难寻、惟我独享的甘甜。其实,即便当时,也并非全是苦涩中的甘甜,还有甘甜中从心打透的欢乐。这种欢乐来自与家紧密相连的丶每当想起便如醉花荫的园。

#你最想念妈妈做的什么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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