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物语:ACG宅文史话—前汉篇》

时间:2024-04-30 10:26:56来源:天理良心网 作者:百科

《中华物语:ACG宅文史话—前汉篇》

《中华物语:ACG宅文史话》

又不是中华G宅相声脱口秀,开头非得整个什么定场诗,物语文史算了,话前汉篇还是中华G宅弄一个吧,提纲挈领,物语文史解释一下为啥叫的话前汉篇宅文,干吗还整史话:

师长皆嫌我辈痴,中华G宅言行废腐无自持。物语文史

圈地自萌庸庸日,话前汉篇虚度华年烁烁时。中华G宅

一代人心一代志,物语文史几人梦想几人诗。话前汉篇

莫笑宅圈不懂史,中华G宅次元两界我皆知。物语文史

宅文史话,话前汉篇说人话就是:

借二次元且宅且梗吐槽之语,析我中华时兴时替古今之变

——握了根草,历史老师,我悟了!


南坡万·前面儿那个大汉,简称——前汉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七雄五霸斗春秋。顷刻兴亡过手。

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前人田地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

论起华夏历史,大抵都是从三皇起手,以五帝开篇,这就是非常传统的展开方式……细细想过之后,不难发现,历史车轮的行进方式,其实有着它一成不变的模式,王权的更替,政权的兴亡是它的表象,生产力的发展和社会制度的变革为它的内里。

你品 ,你细品……

一般说来,三皇五帝治下的年代,不能严格地纳入华夏的信史,充其量只能算是正史之前介绍华夏世界观构成的一个铺垫。这段时间在华夏史中被合称为上古时期,之所以这么评价,是因为这部分历史,大抵没有科学而系统的历史编年和考古佐证,而多是以故事传说的方式口耳相传下来的。比起历史,它更接近神话。虽说《山海经》中,也有相关人物事迹凤毛麟角的记载。但很遗憾,这本书也不是信史,充其量就是一本洪荒远古时代的《国家地理杂志》。而里面提到的那些人物,大抵也只是些我大中华早期测试服版本里的一些史诗级的传奇英雄,你硬要把他们加入真实历史的王者阵容之中,既不科学,也不荣耀。

而且,三皇五帝根本就不是啥自称,那只是后人觉得他们在一个茹毛饮血、结绳记事的蛮荒时代里硬生生开拓出一个文明,实在太威武太荡漾,所以才给他们加上了皇和帝的尊号,就跟粉丝们总爱给自家爱豆起外号的情况差别不大。另外,古汉语是单字单解的,皇就是皇,帝就是帝,大一统之前,没有皇帝,只有黄帝。

到了夏商周时代,虽然也有主宰时代浮沉的君主大佬横空出世,但他们没敢直接叫自己皇或帝,给自己安个“王”的称号也就顶了天了。等到周朝这个版本末期,西部的秦国崛起,有个叫嬴政的骚年,凭借着先祖苟了几代人积攒起来的资源,发动了几十万壮汉,远交近攻,横扫天下,收编了一众诸国……然后,他飘了,萌生了一种“全世界我最牛”的勇气,觉得自己“德高三皇,功过五帝”,于是在大臣的建议或者忽悠下,合并同类项,他给自己注册了一个“皇帝”的商标。

人家三皇五帝的尊号,是用功德堆起来的。可嬴政兄这皇帝头衔,那绝逼是用鲜血浇筑的,正所谓:一朕功成万骨枯,淋淋鲜血染皇图。六合霸业功成后,千载兴亡纸上书。

瞅瞅嬴政的发迹史,其实就靠着装备等级和对手的人头硬生生地发育起来,槽点太多,血腥太重。另外,要说这种“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的霸总一言堂式专制管理方式的始作俑者,也是这位仁兄。其实你要说始皇帝真就一点功德没有,秦朝一无是处,这有点不公正……要知道,这世界上没有一句话是绝对的,当然,好像这句说得也真有点儿绝对。但史家诸公提起秦朝,大多数还是夸少骂多,诘问叹息。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呢?民怨!被暴政激起的民怨。

虽说“师申商之法,行韩非之说”是从秦还没统一天下之前就一直贯彻坚持的优良传统,但到了秦朝以后,嬴政兄硬生生地将严刑苛责与定罪结合起来,让法家的理念提升到了丧心病狂的变态级难度,严刑峻法,动辄连坐。随便举几条大家感受一下,比如说在征发徭役时,农民如果不按期报到,就要用荆条或者竹板打脊背50下,如果逃亡还要加倍处罚;比如成年男子不可随意哭泣,否则便要被削发;比如吃牛肉、穿着华丽也会受到刑罚之灾(这事儿的原因,在后面秦朝建制时会有提及);比如乱扔垃圾的人脸上要被刺字种种。这么严苛的“秦律”与始皇帝嬴政兄把百姓不当人的“秦政”结合起来,就产生一种足以把王朝变成人间地狱的化学效应……于是,民怨起来了——甭管你是秦王还是始皇帝,你特么搞一堆严刑峻法来逼着我回答怕死还是怕你这种脑残问题,我要连死都不怕了,我还怕你个毛,得嘞,你不当人,你不把民众当人那自然就会有人站起来教你怎么做人,紧接着就“戍卒叫,函谷举,楚人一炬可怜焦土”(本句出自唐代杜牧的《阿房宫赋》)了。

之后楚汉相争,楚霸王项羽是个将技能天赋全部点了战斗的铁憨憨,以暴易暴,起拔山扛鼎之势动摇了秦朝的根基,所到之处无不披靡,结果还是被泗上亭长刘邦带着他的幕僚团推上了高地,绝地反杀。究其原因,史官的评论说刘邦其人豁达大度,懂得入关约法,尽除苛禁,把之前被暴秦虐得死去活来的劳苦大众撸得爽到不行,所以才能扫秦灭项,成就了汉家江山。

那么汉这个大一统王朝比起它的上一个版本,有什么大的创新么?有,但真心不多。翻翻汉史,就能发现他们大部分都是照搬秦朝的制度。萧何本来是个码字的,叔孙通也是个礼仪老师,他们平时接触的都是秦朝的老规矩,哪里懂得怎么治理国家啊?所以他们给汉朝制定的法律,还是那一套专制的玩意儿,只会让皇帝高高在上,百姓苦不堪言。汉高祖还自我感觉良好,说我现在才知道皇帝有多牛批。所以相比秦汉两个版本,最大的区别就只是秦朝的刑罚更狠一点,当家大佬的欲求更不满了一点,百姓的日子过得更苦了一点。也别听那些史官吹牛皮,说什么汉朝多么多么伟大,其实忽悠人的成分居多,不能全信啊。汉高祖一死,吕后就搞起了专政,覆灭了整个刘氏集团,幸好还有几个忠臣救了一把,才保住了刘家的江山。

再后来,老实人孝文帝上台了,这位仁兄顺风不浪,逆风不投,猥琐守塔,使得国库充盈,市井繁荣,硬生生以一己之力养肥了汉朝的元气。景帝继承了他爹的风范,虽然有点小气,其间还打了场七国排位,让百姓吃了点苦头,但也是迫不得已,并不是好战之人。他还保持了恭俭的作风。周朝有成康之治,汉朝有文景之治,两相比较,差别不大。到了孝武帝,这孙子从他爷爷那儿没学到一点好处,反倒更像是秦始皇的迷弟。秦始皇喜欢打仗,孝武帝也喜欢打仗;秦始皇喜欢旅游,孝武帝也喜欢旅游;秦始皇喜欢搅弄朝堂大玩狼人杀,孝武帝也亦步亦趋紧跟其后;秦始皇喜欢杀人灭口,孝武帝也喜欢杀人灭口;秦始皇喜欢建造工程,孝武帝也喜欢建造工程;秦始皇喜欢追求长生不老,孝武帝也喜欢追求长生不老;秦始皇贪财好色,孝武帝也一个德行。后来的人把秦始皇和孝武帝并列起来,还说他们都是开疆拓土的英雄豪杰,东西南北的外族都怕他们。这都哪儿跟哪儿啊……秦朝灭亡不是因为胡亥无能,而是因为始皇暴虐;汉朝衰落不是因为孝平无知,而是因为武帝昏庸。咱把这两个版本放在一起一对比,你就能看出其中的套路和差距。

文景两帝四十多年的积累,被喜欢手冲的孝武帝刘彻一生耗尽,从此国库比皇帝的肾都虚,百姓的裤兜比自己的脸还干净,于是民怨再起,大汉的气运又亮起了红灯。昭宣两帝,还能跟百姓重新来过,努力治理国家,勉强维持住了局面。到了元成的时候,就出现了一些奸臣,像赵高那样的弘恭石显,像李斯那样的杜钦、谷永,他们都是王氏外戚的走狗,趁机掌握了朝政。哀平两帝,又是一对废柴,于是汉朝的气运就这样一点点地磨没了。

不文不武,疑似穿越者的王莽借着汉王朝高地的防御塔已经没了的机会,直奔大汉王朝的王权水晶,窃国篡汉。这位老六也是深谙“窃钩者诛,窃国者侯”的套路,骗了士民的心,让他们给他封了个安汉公的帽子,还撺掇八千人为他立功德碑。虽然这也是王莽的手段,但也昭示汉武帝以后,劳苦大众对于汉朝的爱就消失了,江山不稳,社稷虚浮。要找罪魁祸首,还是得怪孝武帝。你要说秦朝只传了两世,汉朝传了十一世,时间长短不一样。这是因为汉高祖和汉宗都有几代人的功德在身上,不像秦始皇那么残暴无情,引得民怨四起,怨念丛生。所以汉朝能比秦朝坚挺和持久一些。

到这,前汉的版本特点、大致的体验视角以及主笔的感情基调基本上就介绍完了,当然,历史文字从记录到解读,都带有太多的主观因素,笔者在这里能做到的,仅有将所述内容做到有据可查有史可依,其中的评价调侃之词,仅作参考,望芸芸诸公切莫偏听偏信,多思多想,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

从下一章节开始,我们就开始正式以沉浸式体验的方式,详细过一遍整个前汉的版本剧情。


为了让整个世界观更加宏大一些,逻辑更严谨一些,线索更明晰一些,我决定还是从始皇帝嬴政创建大一统王朝这根时间线往上再出溜那么一段的时间点开始说起,算不得前汉史事,各位看姑且将前汉再笼统地理解为后汉之前的那段轶事吧。

继续套用之前的模板: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呃,太宽泛了,先挑一节骨……那就从五帝中的舜这开始捋吧。

大家都知道,舜帝姚重华治下所处的是一个大洪水时代,舜帝的僚属里面,有个叫伯益的老兄,他因为辅助大禹打野……不,治水有功,因而受封得赏,被舜帝赐姓为嬴。这位嬴伯益,就是大秦王朝的太上老祖。后来,嬴氏一脉香火延续到了商朝,出了一位狠人,此人是纣王帝辛属臣——飞廉(又作蜚廉)的儿子,名为恶来。看官您要不知道恶来,那《三国演义》总看过吧?三国里面曹操给典韦起的外号就是“古之恶来”,所以如果你想知道这个恶来有多狠,可以参考一下典韦兄的战力,另外你要想知道典韦兄这个外号的来历,我刚已经跟您说完了……你看,咱这说史,是不是旁征博引,前后有据?

当然,一般来说,恶来这人虽然战力超勇,可惜是个反派,他助纣为虐,在武王伐纣的时候和纣王一起祭了,但好在祸不及家人,子孙尚存。狠人恶来的第五世孙名叫非子,在犬丘养马,不仅干的不错,而且还做到了行业头部,得到了周孝王的赏识。周孝王认为这是个人才,便请他来帮忙经营自己在汧渭间的牧场。结果木想到,这款现实版的牧场物语游戏,非子玩儿得贼六,场子也经营得蒸蒸日上,那马养得一匹匹条白大胖滴流滑锃亮,于是孝王这个当领导的一高兴,就把非子纳为附庸,并将秦地作为他的封地。这位嬴非子,从根儿上说,应该就是大秦王朝的开山老祖,秦地的首位国公。

非子往下传了四代,到了秦襄公,这位老哥帮助周朝平定戎族,并护送周平王东迁,受封伯爵,封地为岐丰,秦国嬴氏自此壮大起来。之后,大秦家业传到穆公,这兄为春秋五霸之一,雄才大略,吞并12个小国,生生将秦国养成了春秋大陆上的西方霸主。后面,嬴家又传了七代,国主之位传至嬴渠梁,此时正值六国混战之际,这位秦孝公高薪挖人,发布求贤令,引来卫人商鞅投效,变法强国,干翻几个难缠的对手之后,立都咸阳。孝公嬴渠梁祭了之后,其子惠文君嬴驷承位。这个时候,周王室已经完全Hold不住手下的诸侯了,于是嬴驷瞅准时机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僭号称王,此人之后,嬴家家主尊号从秦某公正式升级为秦某王,而这位嬴驷兄,也就从惠文君直接升级到了2.0版本,成了秦惠王。

秦惠王嬴驷殡天,后面的两代秦主分别是“怎么大风越狠,我心越荡”的武王嬴荡和“大宣王太后芈月的亲儿子”——昭襄王嬴稷。这俩大兄弟也是狠人,嬴荡暂且不提,单说庄襄王嬴稷,他就要比狠人更狠一点儿,简直是头狼人,一个被恐龙扛起来的狼人。而那只扛起这头狼人的恐龙,就是在长平之战中坑了四十万赵兵的武安侯白起(人称杀神)。四十万条人命啊,主仆二人眼都没眨一下,就这么“恐龙扛狼”地说坑就坑了……

这里可以再深入那么一点点,捎带介绍一下这头扛狼的恐龙,也许你会觉得这称呼只是笔者为了提升阅读体验和史话趣味性而强行插入的一个生硬的梗。小了,乡亲,格局小了,这位仁兄其实还有一个人屠的称号,你以为是怎么来的?因为长平之战坑杀的这四十万赵军?小了,乡亲们,格局小了啊!有人曾经考证过,死在白起手上的人可以说占据战国时期所有战死人数的二分之一,伊阙之战收割韩魏联军24万人头,三次攻楚拿下楚军35万人头,先后歼灭赵军60万,攻韩魏收割人头30万,放眼整个历史长河,这位仁兄绝对都算的上是灾厄级别的存在,什么恐龙,把他比作哥斯拉都毫不夸张。

闲话少叙,前文再续,话说这两代秦王先后从山东六国那里攻城略地,高歌猛进,大大推进了后来华夏大一统的进度条。正所谓此消彼长,这个时候的周王室,确实真的是不行了,之前从来都是诸侯抱天子大腿,如今乾坤倒置,周赧王献地入秦,天子抱起了诸侯的大腿。与此同时,由当年夏朝开国君主大禹铸造、散落各地的华夏九鼎,也尽数被他们纳入秦都(其实只收了8个,还有一个运输不慎,掉泗水河里了)。要知道这华夏九鼎上面刻着的可是九州华夏的山川物产,乃九州王权之象征,可谓身负气运的传国重器。然而秦国真正扫灭六合地统一华夏,还要再等两代人。

OK,时间线捋到这里,前面的一些知识点啊、暗线啊、世界观设定之类的,基本上都铺陈得差不多,下面可以进入主线剧情了。

上面说到的那位孝文王嬴柱,他有个儿子叫异人……您瞅这名字起得,跟有什么特异功能似的,要问这位异人兄到底哪里异于常人,那应该是——命苦吧。

剧情的开头呢,还得从这位悲催的异人兄被祖父送去赵国邯郸打野那会儿的遭遇说起。当时正处于战国中后期了,各国之间交伐不断,诸侯国为了在外交往来时,为了能够更好地落实契约精神,特别流行送自家公子(多为王储)做人质这套。而这个被本国高层送到别国当肉票,在野区打野的天选之子的称呼,就是质子。要知道这个打野的工作是非常危险的,异人他爹嬴柱就是因为自己的大哥,原来的秦太子悼在外面当质子打野被杀,才顺位当上太子并登上王位的。

这位异人在赵国打野……当质子的那段时间,那日子过得,也是一个惨,基本上跟现在没公司签约的大部分素人主播一样,天天给人当舔狗遭嫌受气不说,还吃了上顿没下顿,而且质子这身份,也是有今天没来日,哪天秦赵一开战,自己保不齐就得被赵人拉出去祭旗。

然鹅,老天饿不死瞎家雀,这种“独在异乡为异客+艰难苦恨繁霜鬓”的人质生活没过多久,异人兄遇到了一位给自己雪中送炭的榜一大哥,帮他彻底改变了自己质子囚徒的命运。这位榜一大哥,就是邯郸城中跻身一流富豪的商界大佬,战国末年著名商人、政治家、思想家,《吕氏春秋》的作者,杂家学派的代表人物——吕不韦。

【这里再补充一个小知识:有史料记载,吕不韦其实是姜子牙的23世孙,是的,你没看错,吕不韦其实是姓姜。发生甚么事了?别急,你听我解释:姓最早是上古母系氏族社会留下来的东西,早期上古八姓(姜、姬、姚、嬴、姒、妘、妫、姞)都是以女字为偏旁的。后来非女字旁又出现了风,子等(这个可能同上古八姓同时代,但地域部落不同)。后来,随着生产力的发展,人类种群关系结构开始进入父系社会阶段。氏是父系社会的标志,早期上古时代尚能以姓为氏,再后来随着阶级社会的出现,男性越来越重要,氏自然就重要起来了。 进入西周春秋战国后,由于诸侯的分封,开疆拓土,有人出将入相,有人公侯子孙,有人土鳖一个。虽然同姓,贵贱之分那是不一样的,基本称氏就不称姓了。所以此时氏以别贵贱,而姓以别婚姻。所以你会看到同姓不同婚的习俗惯例,春秋周王(姬姓)不会和郑卫燕鲁等姬姓国通婚的。只会和齐陈宋翟申等国家通婚。到了汉朝(太史公)之后,姓氏就不分了。姓也好,氏也好,统一称为姓。其实我们现在的姓是以前的氏。】

不要想当然地认为这位后来的秦庄襄王现在还在外面打野,所以他就应该是个野王,此时的异人还不是秦国太子,这个野王当前的充其量还只是条野狗……连个舔狗都不如的野狗。而正是当这个漂泊异乡,有上顿没下顿的无名小主播,偶然在一次直播中遇到了这位愿意给他刷飞机、跑车、游艇、嘉年华的榜一大哥之后,才成为真正的野王。也正是在这位榜一大哥的悉心点拨调教和馈资助下,这条小野狗,也终于舔上了那条可以让自己飞黄腾达的大腿——秦孝文王后华阳夫人(大秦宣太后芈月的孙媳妇&表侄孙女)。

其中详情,再容我详细道来。

异人刚出门打野那会儿,他爷爷昭襄王嬴稷还没驾崩,他爹嬴柱不过只是太子。这位嬴异人的母亲姓夏,只是秦孝文王众多姬妾中的一员,后宫排位也是拉的一匹,根本不在深受宠爱的第一梯队里。不仅如此,异人同父异母的兄弟,也有20个之多。掂量着这母子俩的战力底蕴,无论是当娃的,还是当妈的,要想在这样局势下崭露头角,基本没戏。当异人将这些心里话直言不讳地告诉吕不韦之后,这位榜一大哥稍作沉吟,就给嬴异人出了个方案——秦孝文王身边最红的宠妃华阳夫人膝下无子,不如直接去给她当舔狗……不,当儿子,借着这层关系,应该能混得比现在离王位更近一些。这位秦公子异人一听,红着脸点了点头,羞赧地回了一句“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但咱这身在异乡,一没钱二没关系,即便想去给华阳夫人当舔狗,那也得舔得到啊!”这位吕大哥一听,乐了,“哟?缺钱呗?你咋不早说呢,这不还有你哥我呢嘛,能用钱解决的事儿,在你哥这都不是个事儿,你舔不着,哥帮你舔!”然后大手一挥,直接砸出一千两黄金的天使投资,一半留给他拉人造势,作为争夺太子之位的启动资金。另一半,作为自己亲身往赴秦国,洽谈项目的路费和前期筹备,替异人打点关系,铺好前路,铸就通途。

这一慷慨举措,可把异人这只小野狗给感动坏了,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千言万语变成一句承诺——“哥,如果我这把能制霸野区,登临秦国政坛高地,那这军功章,不——我是说王权,有我的一半,也有哥的一半,咱俩共主秦国!”

这位榜一大哥也是个爽快人儿,得到秦国公子嬴异人的郑重承诺之后,立马筹备,欣然西去秦国,沿途一路扫货,买了不少网红玩意儿和高级配装,带入关中。到达秦国之后,榜一吕大哥轻车熟路,先去华阳夫人的姐姐那里游说,托她去给身居秦王后宫的华阳夫人带话,大致意思是说“夫人啊,朱颜辞镜花辞树,最是人间留不住。可您到现在还没有个一儿半子的,等到您色衰爱弛,太子移情别恋,给您来个梧桐锁清秋,这偌大的后宫里连个给您撑腰养老的人都没有,寂寞沙洲冷的,那可咋整啊。为了长久考虑,您应该尽快从太子后人中挑选合适的人选过继,免得后半生没人依靠啊。当下异人虽然还在赵国野区打野,但日日夜夜都在思念太子和夫人,您何不抓住这难得机会,立异人为嫡嗣,请准他回国,他必定感激不尽,夫人终身也有所姨丈。这一举两得的计划,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华阳夫人之前虽也有同样的顾虑, 但一直苦无应对,听闻此言之后,如梦初醒,非常感激。当晚便向还是太子的秦孝文王嬴柱吹起了枕边风,哭得梨花带雨声泪俱下,说自己虽然身负太子宠爱,但是五行缺个儿子,后期团战疲软,自己觉得那个在赵国邯郸打野的公子人品性格都挺不错,想接回来给自己养老。华阳夫人突然来这么一出,给太子嬴柱哥整不会了,他沉思片刻,忽然菊花一紧,虎躯一震,也觉得异人回来碰瓷沾边儿的戏码很好看,索性趁着事后一支烟的档口儿,一点头就应允了。于是两人约定,要接回异人并立为嗣子。事后,华阳夫人得知是吕不韦出谋划策,心感此人城府甚深,目光高远,就嘱咐他回去培训异人,还遣人送去不少红包表示感谢。吕大哥这一趟算是投资有回报了,回到邯郸把情况告诉异人,异人闻言,不仅心花怒放,连菊花差点都怒放了,跟吕大哥的感情达到了一个更深的层次。

要知道吕不韦这位老谋深算的榜一大哥,那可是东海漂回来的木头鱼儿——浪荡江湖的老梆子!对他来说,这番处心积虑的雪中送炭,并非一场高山流水的情义,而是一桩利大于天的生意。无利不起早,生意人之间的关系,最看重什么?钱么?!兄台,格局小了,是契约精神。秦国的半壁江山 ,你一个在外苦逼打野发育的小野狗,一句话就许了?你说了算么,你爹都还没登上秦王宝座呢。再说这战国乱世的,一纸盟约最后成为空头支票的事儿还少么?不行,我也得整个质子,可这质子去哪儿找呢?得嘞,就给你整个媳妇,买一送一,再给你添个儿子吧,把这娘儿俩都攥在手里,就不愁你今后翻脸不认账了。

吕大哥主意一定,就开始物色人选,四处撩妹,碰巧赵国都城有个超可爱的歌妓,那姿色,真就是又勾勾又丢丢,一看就是嬴异人这只小野狗把握不住的主儿。于是吕大哥不惜重金,把她收入房中,靠着与生俱来的超强战斗力,浪底飞花盈盈日,碧海潮生夜夜心,一番努力之下,居然种下了一个小生命,而且他还通过重金收购的海克斯科技,确保了这赵姬怀中暗结的珠胎,一定是个男孩!(这种说法,只是笔者从诸多野史搜索来的一种设想,如今即便真能把秦皇陵扒了找出嬴政的DNA,也没办法再挖出吕不韦的那段来进行比对,确认二人的亲子关系,诸位看官本着领会精神的原则,了解即可,切莫深究。)

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吕大哥就逮了个由头把异人请来开party狂欢。酒至三巡,菜过五味,便让赵姬穿上女仆装,含羞带臊地出来登场陪酒,歌舞助兴。异人原本也是深谙“大哥的女人碰不得”的道理,根本不敢多瞧,但见到赵姬那祸国殃民的身段,风情万种的容颜,怎能让他收得住视线。

这赵姬在吕不韦的悉心调教下,也已是一位深谙风月的人间尤物,而且吕不韦再怎么说,终究也已人过中年,面对着异人这样这一位翩翩公子,她又怎能不春心微动。于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撩得异人一时间心猿意马,欲罢不能。

吕大哥意识到火候已到,便借坡下驴,假装喝醉,在座位上打起盹来。异人见状,色斩明公心,酒壮怂人胆,立刻就去牵赵姬的袖子,央求着想跟赵姬切磋球技。赵姬似嗔似喜,半推半就,正要引人上钩,哪知吕大哥“啪”地一声拍案而起,大声呵斥:“你丫敢调戏我的姬妾?”

异人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跪下来赔不是求饶。吕不韦笑了:“兄弟啊,咱俩相识相知也有段时间了。能不能别这偷鸡摸狗的,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你要看上我这身衣服,啊,不,是姬妾,那就直说啊,何必耍这种花招,干隔壁老王的勾当?”

异人一听有戏,叩头感谢吕大哥的宽容。吕大哥又说:“交友贵在始终,今儿我可以把这姬妾赠你,但有两个条件,你必须遵守。”

异人道:“哥,我错了,正所谓雕大不由人啊。只要大哥你不为衣服断了我这手足,其他事儿您说啥是啥。”

吕不韦即刻提出两大条件:“一是必须正式纳赵姬为正室,二是赵姬所生子嗣,必须立为嫡长子。”

异人连声应允,这才被吕大哥扶起,让他和赵姬肩并肩坐在一起,继续推杯换盏,接着奏乐,接着舞,嗨到夜深才让赵姬陪异人上车,一同返回客栈。

此时,赵姬其实已经怀胎两月。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异人和赵姬朝夕相伴,约莫过了八个月,本来孩子该出生了,偏偏赵姬肚子里的这个男孩似乎已经提前知道了故事的剧本,在母亲肚子里足足拖了俩月,才姗姗降世。也是赶巧儿,这娃降生那年恰逢正月元旦,因此取名政。

三年后,秦赵关系破裂,邯郸被围,异人这个秦国质子已然失去作用。赵国想杀害异人,幸亏吕大哥暗中行贿守卫,放他逃去投奔秦军,赵姬母子也由吕大哥保护躲藏。等魏军救援赵国,秦军西撤,异人得以回国。吕不韦也将赵姬母子送到咸阳,让他团聚。此时,异人也终于抱上了那条可以让他攀上王座的大腿——华阳夫人。见到这位温和长辈时,异人推金山倒玉柱撩袍便跪,一个大老爷们愣生生地演起了与亲人久别重逢的苦情戏。为了这一刻相见,异人还特地换上了楚国服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追忆起了这些年的相思之苦,声情并茂,引得华阳夫人也不住老泪纵横,感动道“我本是楚女,你能着楚装来见我,这般良苦用心,叫我怎不动容,打今儿起我就把你当成亲儿子对待,也别叫什么异人了,改名为楚吧。”异人当即应诺,从此朝夕侍奉,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炷香,无微不至地担起了儿子的责任。料想,这也是榜一大哥吕不韦给出的主意。而赵姬母子进入宫中,也是懂事得很,对华阳夫人必恭必敬,殷勤侍奉,不敢有半分疏漏。这媳贤子孝的一家子人也着实让华阳夫人享受到了温情脉脉、其乐融融的天伦之乐,便与太子嬴柱再次确认前约,立异人为嗣。

之后没多久,干了56年秦王的昭襄王嬴稷驾崩,嬴柱升殿主国成了秦孝文王。估计也是这爷俩感情深厚,嬴柱才坐上王位三天,就被他爹嬴稷带走了,父子俩携手共赴黄泉。

然后已经更名为嬴楚的异人兄,也在这短短三天的时间里,火箭上位,从王孙升级到太子,又成了秦王。而继位的嬴楚便是这一任的秦国国主——庄襄王,也是后来大秦王朝的太上皇。

正所谓投桃报李,吃水不忘打井人,既然王位已经稳了,那也到了给当初的股东们发发福利,兑现回报的时候了。于是庄襄王嬴楚大手一挥,尊生嫡母华阳夫人为皇太后,亲妈夏姬为夏太后,立赵姬为王后,儿子政为太子。至于那个把自己从赵国野区救回来的榜一大哥吕不韦,嬴楚将其奉为相国,封文信侯,将河南洛阳十万户作为他的封地。这笔双赢的投资也就此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再后来,周天子眼睁睁看着秦国势长,一家独大,实在坐不下去了,便寻摸着联合诸侯一起伐秦,赶紧杀杀气焰。结果事儿还没成,就被秦庄襄王嬴楚听到了风声,于是仍是拜托榜一大哥吕不韦率兵对线。之前就说过,现在的周王朝真的已经是强弩之末,地狭兵少,兵线推不动就不说了,连防卫塔都守不住。其他各路诸侯也不敢进兵相助,于是一众大小诸王只能大眼儿瞪小眼,看着周室江山在一曲凉凉的BGM中江河日下。

吕大哥高歌猛进,以摧枯拉朽之势就这么硬生生地把东周灭了,然后把东周天子跟个宠物一样迁到了河南汝州那一片儿圈养起来。大周王朝八百多年的基业,最后被一个阳翟的生意人彻底铲除,也不知文、武、成康等周王室先贤知道这事儿会做何感想。吕相国凯旋还师,庄襄王嬴楚免不了又是一顿犒劳厚赏。这吕大哥也是做得一手好局,明面儿上看是铲除姬姓周王室,实际上却是在窃取嬴秦的气运,可惜了这一手好牌,最后还是打得稀烂。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一眨眼又过了四年。看着这位秦王嬴楚带着老婆回了国,吃着火锅唱着歌,本想能这样嗨嗨皮皮酷爽一生,跟自己的正宫王后一起过上那白头偕老,没羞没臊的帝王生活。不料人算不如天算,才三十六岁就被自己的爹和爷爷叫走吃席了。

嬴楚撒手人寰,太子嬴政在总角之年的十三岁便坐上王座,追谥自己老爹为庄襄王,感觉上是子承父业,实质上却有那么点儿以吕代嬴意思了。这时候的他哪儿懂什么处理朝政啊,嬴楚的榜一大哥吕不韦还没爽够。所以,朝野内外,吕不韦大权独揽,美其名曰“摄政”,隔三岔五地就去找秦王母子打扑克斗地主,出入宫禁就跟自家一样。还没亲政的小秦王嬴政也没啥脾气,恭恭敬敬地管这吕相国叫“二爹”(原文仲父,古代 对于自己尊敬的人“以父事之”,但又不能认别人为父亲,所以“仲父”一词在古代,代表着一种仅次于爹的尊崇和服从,不过管自己的生父只能叫二爹这事儿,也确实有点儿……怪怪的。)

只这之前提到的那位赵姬,如今已经是太后。此时她不过三十岁,正值如狼似虎的年纪,突遭变故陡成寡妇。她原本从事的就是风俗行业,也曾阅尽型男,也曾一晌贪欢,怎熬得住如今这“襄王云雨今安在,江水东流猿夜声”的寂寥夜晚?好在与吕相国的旧情仍在,太后也乐得与跟他再续前缘,在那夜深人静的夜里,对赵姬这样一个深闺怨妇,活着的那根棍儿,肯定是要好过死了的那个碑。起初,吕相国也不免有些眷恋,就和太后重组CP,隔三岔五地在后宫演起了爱情动作片儿的戏码。宫女宦官都是太后的心腹,守口如瓶,嬴政还不懂这些乾坤大局,所以二人暗通款曲,过得跟一对儿恩爱夫妻一样。又是四年,秦王已经弱冠,而吕相国也不再年轻。可太后仍然欲求不满,巴不得召吕大哥天天进宫斗地主。吕不韦对此也是愁得不行,一来怕老腰精力不支,禁不起太后的需索无度,二来担心少主长大见破内情,只好想出一招,想着私下找个能干的男人来给自己接盘背锅,主要负责照顾赵太后夜里的下半身生活。

无巧不成书,某天,感觉肾越来越虚的吕相国邂逅了个名叫嫪毐的猛男,不仅长得像个套马的汉子,威武雄壮,而且相貌英俊仪表堂堂,天赋异禀,房事技能树更是点满,人送外号大秦小钢炮,人肉打桩机。据说他的胯下大雕可以当车轴用,插进几十斤的木头车轮里,就能开车,老司机了。吕相国得知后立马眼前一亮,旋即将他召为舍人,把他的奇人奇事先给赵太后通了风儿。太后一听,果然怦然心动,等着盼着就想体验一把飞升感觉。可怎么把这台打桩机送进后宫倒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但这也难不倒我们老成持重的吕相国,他就命人给嫪毐编造了一个罪行,把他胡须剃了以后假装成宦官送去赵太后宫里侍奉左右。太后果然一发入魂,高潮迭起,跌宕起伏,连战不懈,原地起飞,欲仙欲死。于是如获至宝地将嫪毐给宠了起来,夜夜笙歌,寻欢作乐……一不小心,嫪毐把皇后肚子给搞大了。已经跻身高龄高危产妇的赵太后这回又怀孕了,可见嫪毐之威猛不是浪得虚名……从吕不韦到嫪毐,这赵姬的人生倒是多姿多彩,只赚不亏,只可惜让秦庄襄王嬴楚的一世英名深深罩上了一层寓意原谅的浓墨重彩。

眼看着这么大的事儿,马上快瞒不住了,正巧又遇上庄襄王的生母夏太后过世。嫪毐和太后一合计,得嘞,咱这么办——收买朝中专管祭祀占卜的神棍官员,诈称宫中不利,应该迁居避祸。嬴政也没那么多心眼,于是就信了,就请太后寝宫搬到雍宫,当然,跟着去的还有嫪毐。这下,皇帝和太后两人分居,而赵太后和嫪毐的关系终于不再有什么顾虑。俩人姘居这段时间,赵太后先后产下两个男孩儿,俩人居家带娃,跟没事儿人一样。之后,嫪毐还被封为长信侯,开始将山阳,作为封地,之后再又加封太原郡,并管理宫殿车马衣物,以及苑囿猎场。而嫪毐这位软饭硬吃的假太监,也在后宫如鱼得水,优哉游哉爽歪歪。

预知后事,请看下回。

这一部前汉史话先从秦朝讲起,一来是为了让大家有一个明确的时间线,理清前后承续,二来是想以此构建一个分析理解史事的思维模型。秦皇汉武,众多史家喜欢将其相提并论,其实原来也是息息相关,而且两相比较,好多线索架构乃至事件也是大同小异。虽说标题稍有些标新立异,哗众取宠,但你细细想来,却也没有太悖逆内文,比如吕不韦和赵姬,赵姬和秦王嬴楚,赵姬和嫪毐,比如孝文王和华阳夫人……多多少少,都能联想到色字头上那把刀,嘿嘿嘿……


前文再续,书接上回,话说嫪毐得了封赏,势力做大,人心不足蛇吞象,他觉得自己还能再上一把,便跟太后偷偷合计:等嬴政下线之后,将自己跟赵太后的私生子立为新君,自己过一把太上皇的瘾。越想越美,嫪毐有点儿飘了。有一天跟大臣轰趴,喝得大醉,不知道为了啥事儿争执起来,也是借着酒劲儿,嘴也没个把门儿,放下狠话:“你们是不是瞎!?没瞅见我跟太后的关系么?咋说我也是秦王的野爹(史书原文为假父)。这么跟我说话,谁给的你们跟我斗嘴的勇气,梁静茹么?”

这可吓坏了在场的显贵高官,引得他们一个个赶紧尿遁离场,转眼儿就跑去给嬴政打小报告了。秦王政已经在位九年,听到一个太监跟臣子说自己是他的干爹,这么大的瓜爆出来,以后这王上还怎么当?叔可忍婶不可忍啊!于是暗自下令让中官调查实情。很快得到密报,实锤了这嫪毐是个假太监,还私通太后,秽乱后宫的事情,于是火速提拔了昌平君和昌文君两个相国,专门负责收拾嫪毐。

嫪毐听到风声,虽知大势已去,却不甘心输在这临门一脚,于是私刻了一只秦王大印的萝卜章,伪造诏书,撺掇卫兵和县民兵对抗官军。行军打仗是拼命的活儿,拿萝卜章调兵的这事儿还是干得太外行,纸终究包不住火,最后还是败露了。于是在昌平昌文位相国罪证确凿的声讨下,嫪毐树倒猢狲散,只剩带着几百个还愿意追随他的亲信一起亡命天涯去了。

嬴政哪儿放得过他,下令全境通缉,重金悬赏,明码标价说把人带回来给一百万,把头带回来给五十万。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年头也没人跟钱过不去的,于是全国上下跟打了鸡血似的,跟嫪毐玩起了大逃杀。不出所料,最后还是有能人把嫪毐和他二十个手下,通通交到朝廷换成了赏金。秦国历法前面也跟大家提到过,嫪毐罪名坐实,情无可恕,最后判了个五马分尸,父母妻三族也跟着一起陪了葬。

这事儿就这么完了么?肯定不能啊,斩草除根的道理古已有之,在车裂嫪毐的同时,秦王派兵搜查雍宫,把他跟太后私通生下来的俩孩子也一并给祭了。然后还把当事人之一的赵太后软禁在嫚阳宫,还派了专人看守。

事儿发展成现在这样,吕相国也逃脱不了干系,要不是他,嫪毐也入不了后宫,依照秦国律法,本该连坐,但嬴政念及他秦庄襄王天使投资人的身份,免去死罪,罢了他的相位,赶回封地河南养老去了。

但咱华夏历史中的这帮文臣,向来有喜欢跟自己主子玩伦理哏的毛病,一个个都觉得这事儿干忒有点儿背母忘恩,无情无耻无理取闹。于是,就有几个不怕死的站出来,给嬴政发私信,要他做个孝子,把太后接回来。秦王这性格,太史公司马光就有过评价说他“蜂准,长目,鷙鸟膺,豺声,少恩而虎狼心”,按照相由心生这说法,看嬴政的长相就知道他是个刻薄少恩的狼人,比狠人还狠了那么一点儿。嬴政看到奏疏的结果,众位看官差不多应该能猜到,敢直言上述劝谏的那帮朝臣,前仆后继地死了二十七个,然后,朝中再没有大臣觉得自己命长站出来逼逼的。

但偏偏还有个叫茅焦的齐国客卿头铁,趴嬴政王座前跟他叨叨这事儿。秦王嬴政哪儿受得了这个,他按剑危坐,吩咐左右抬口大锅上来,准备请朝臣们吃个茅焦的丧席。茅焦还真就是愣头青,往前蛄蛹了一下,重新磕了个头,然后板着个扑克脸面陈秦王:“微臣听说,活着的人不该怕死,手里的东西不能怕丢。怕死的人未必就能一直活着,怕丢的东西也不会一直都在。生死存亡这里面的学问,那可大了去了,据说贤君明主都喜欢听这个。今儿个这气氛都烘到这份儿上了,您愿意听我给您掰扯掰扯么?”嬴政一听,哟呵,这又不提我妈赵太后那出了?得嘞,那我听听无妨。于是,他稍稍缓和了一下脸色,抬手对茅焦道:“请开始你的表演!”

茅焦看着有戏,于是提了提嗓子,高声说道:“陛下您最近这些事儿干得忒不厚道啊,想想传出去大家会怎么说您?杀父囚母,灭弟屠臣,这么劲爆的黑料,就算夏桀商纣这俩风评不好的前朝昏君都没有过,会掉粉儿的啊。粉转黑之后,流量就没了,秦国这么大的摊儿还怎么运营下去?秦国都没了,陛下还干个鸡毛。这么大个事儿,我哪儿敢装聋作哑。人在塔在!你要真这么一意孤行,那我今儿干脆也不活了,您直接开锅把我煮了得了!”说着,就开始宽衣解带,准备进锅里请大家吃席。嬴政一看,立马也是慌了:我靠,前面的干的暂且不说,你今儿要真死这儿,那我这品牌形象肯定得大打折扣,于是立马走下王座拦着茅焦,当着众人的面儿郑重道谢,随即把这个赵国的客卿茅焦提拔为秦国上卿,要他一起去嫚阳宫迎接赵太后,同车同座,一起回到了国都。之后,嬴政和赵姬这对母子,就涛声依旧了。

秦国前任相国吕不韦此时迁居河南已一年有余。作为庄襄王嬴楚的天使投资人,富甲一方的豪商大佬,他名声太大,即便被赶回封地,还是时常有别的国家的大使来拜见问候,请他去当客卿。事情传到秦王挺嬴政的耳朵里,这位秦王怕夜长梦多疑心生变,写信给吕不韦,责问他对秦国有什么大的贡献,可以获得嬴政二爹这样的称号,并享受河南十万户的封地。责令他带着家眷速迁往蜀地,不准逗留。看罢来信,吕相国欲哭无泪,仰天长啸,慨叹人算不如天算,如今竹篮打水,黄粱一梦。正寻思着回封信申辩一下,但又想到之前干的那些事儿,根本上不了台面,真这么抖搂出去,估计死得更快。再三思量,伸头缩头都是一刀,没啥好果子吃,为防被嬴政秋后算账,酷刑加身,还不如现在死了痛快。于是,一杯毒酒泯恩仇,这位写了杂学巨著《吕氏春秋》的一代大家,富甲天下的豪商巨贾,始皇帝亲爹(疑似),前秦国相国的吕不韦就这么窝窝囊囊地祭了,魂归酒泉,身葬北邙,与自己的亡妻并墓于一处。据说安葬吕相国的白事,是他的幕僚为了怕嬴政还有后手,仓促中给草草张罗的,只留下一个吕母冢的名字,而没有吕相墓。不久之后嬴政还真派人来找过吕不韦的墓,准备寻龙分金看缠山,但没有结果。其实,二人早就葬在一处了。从这事儿来看,这位仁兄从生前,到死后,都是一笔说不清道不明的糊涂账。

亲爹祭了之后七八年,嬴政亲妈——庄襄王后赵夫人跟华阳太后相继病故,秦王嬴政终究做了一回孝子,遵规守礼地给办了一棚白事,与跟先王嬴楚合葬在茝阳。

一个假父,一个仲父,嬴政把这俩爹送下黄泉之后,便只手遮天,霸气侧漏,生杀果决,下手狠辣。此时的东方六国,都已经是风中残烛,秦国趁机出兵,一路推塔收割,天下布武。

First blood:秦王政十七年,派内史胜去灭韩国,把韩王安给收了,拿下一血;

Double kill:十九年又派将军王翦去灭赵国,把赵王迁给收了,实现双杀;

Triple kill:二十二年又派将军王贲去灭魏国,把给收了,完成三杀;

Quadra kill:二十四年又派王翦去灭楚国,把楚王负刍给收了,达成四杀;

Penta kill:二十五年又派王贲去灭燕国,把燕王喜给收了,成就五杀;

最后,二十六年又让王贲从燕国南下攻打齐国,直接杀进齐都临淄,齐王建只好投降秦国,被赶到共城,活活饿死在那里。

就这样,大秦成了战国无双,实现了六合一统的Vctory,自此囊括海内,制霸全服。

眼见着形势大好,秦王嬴政当然心里美滋滋,还想整点大活儿,让后人都记住他,就先下了一道命令: 寡人我横空出世,兴兵诛暴,靠着祖宗的保佑,框定天下,开拓出现在这般格局,现在还叫秦王,太Low了,不足以表达我这个功劳,传给子孙也不够响亮,你们赶紧给我想个帝号吧。

此言一出,丞相王绾啊,御史大夫冯劫啊,廷尉李斯啊,就赶紧找了一群博士,开了个通宵会。第二天早上才进朝汇报说,“古时候五帝当权,地盘也就那么点儿大,周围的诸侯和蛮夷什么的,有时候听话有时候不听话,天子也管不住他们。今天陛下您发正义之师,除了暴乱,稳了江山,统一了律法,那可真是前无古人,五帝怎么能跟您比?我们跟博士们商量了一下,觉得古代有过天皇啊,地皇啊,泰皇啊什么的,就是人皇嘛。泰皇是南坡万。现在我们恭恭敬敬地给您上尊号吧,叫您泰皇怎么样?以后您说话就叫制令诏书啥的,自己就自称朕吧,您看这样成么。”

秦王听了半天没吭声,心想泰皇虽然听着挺牛的,但创新在哪里啊,创意在哪里啊,我要的高端大气上档次在哪里啊。把我捧得比那些古代的人王地主还高,最后还是用他们的尊号?不行啊,还得再想想……

忽然,他灵光一闪,“对了对了,古代有三皇五帝这一说吧?那我干脆来个合并同类项好了,”于是他对群臣说:“去掉泰字,就用古代帝位号,前面加上皇字好了。其他方案的可以照你们说的来。”

众人闻言,立马呼啦啦跪倒一片,“陛下威武,陛下荡漾,陛下大聪明!陛下德过三皇,功高五帝,就应该叫皇帝!是我们这些文盲格局小了!”然后载歌载舞地当起了嬴政的夸夸团,对着王座上的那位就是一通嗨舔,把秦王嬴政舔得那叫一个爽啊,就让他们退朝去休息了。自己也坐车回宫。

一天之后,嬴政想起之前给自己定下的尊号,又有点上头,于是再次发了一道制书:

朕听说上古贤君,生前死后都只称呼尊号。到了后来这帮子人王地主死了之后,子孙才根据他生前的行事给他加个谥号,做个盖棺定论。但这么搞,不就给后人留了个儿子点评老子,大臣议论君王的Bug吗?太没意思了,这不行!打今儿个起,就不要用谥法了,朕就叫始皇帝,后面子孙的称号就按照版本序列进行迭代,二世三世到千万世,永远传下去,多好啊!

这笔账算的倒也精明,估计这位仁兄对于自己之前干了多少缺德的事儿也是心中有数,怕后人在他死后,用谥号来骂他,所以特地发了这个制书,但是……这有用么?

诏制颁布之后,立马就把自己爹庄襄王封为太上皇,自己叫始皇。

下文开始,再说起秦王嬴政的时候,咱也得叫他始皇了。

之前说起咱华夏文臣的时候提到他们有跟自己的主子玩伦理哏的臭毛病,其实,各朝各代的皇帝,有自己的通病,大抵如此,只不过病情程度不同,其中之一就是——请大师。

王朝迭代,服务器开新版本这么大的事儿,哪儿能少了大师们的参与建议呢?

先出场的是五行学派,代表人物是齐人邹衍,曾提出过五德更迭的理论,认为五德相生相克,历代更替便依如此。始皇采纳这说法,认为周为火德。【这里再插一个小知识,喜欢历史玄幻题材的老二次猿们估计都有所耳闻,商朝的官方LOGO(也就是图腾,你可以理解为族徽)是玄鸟,到了周朝,按照凤鸣岐山,周天子出的说法,LOGO应该是凤凰,要说这凤凰的五行属性,大家应该能猜得出来,正好跟前文的周朝五行相呼应。但到了秦一统华夏之后,图腾就变成龙了,这个LOGO本不是原创,古已有之,比较有趣的是,龙这图腾是有着一个各种动物特征的缝合怪,本身就象征着统一。而秦一统之后,将其作为LOGO,其中的亮点,还是挺有乐趣的,你品,你细品……奇妙无穷啊!】秦可代周,水能灭火,那么按照这个思路,秦当为水德。于是定下大秦皇朝五行属水,将河命名为德水。

然后采纳的是干支数理派的理论。子丑寅卯这些被称为十二地支,代表着十二个数和十个月。因为古代用的是阴历,这个纪年的方法跟现在的公历有一个转化,这个系统解释起来的挺麻烦的,想要搞明白得单独开一章。简单说,始皇嬴政的需求就是要跟之前的王朝有所区别,咋个区别呢?夏正建寅,说人话就是夏朝把一月作为正月岁首,商正建丑,把十二月作为正月岁首,周正建子,把十一月作为正月岁首。嬴政数学好不我不知道,反正往前推一个月就是了,特立建亥为正,将十月作为正月岁首。当了皇帝之后竟然可以指定几月过年,这太豪横了,如果笔者有这个机会的话……嗯,每个月都是正月,每个月都过年,大家觉得可好?

按照这两种思路,又开了类似潮流发布会、咸阳时装周活动,指定衣服旗帜啥的,都采用玄水之色,将黑作为秦国的流行色。【这里再插一个小知识,解释一下为啥将黑色作为五行的水。五行的顺序是水在第一位,然后才是火木金土,也就是说世间是先有了五行水,然后才有了其他五行,五行之前,世间一片混沌黑暗,自然作为五行发端水也就被认定为黑色了。此外,易经中的玄水,意指深不见底、玄妙无穷的水,黑色又称为玄色,黑水又称为玄水,同时这也是易经中水主智的原因,因为水博大宽广,深邃而不见底,且孕育了万物。】

水德主北方,数为六,所以规定旗六寸,车六尺,冠服六寸,以六为吉数。始皇嬴政兄这位老铁,还是真是干啥都要六六六啊。

既然以水为德,水德属阴,所以严刑法,不讲慈悲,一切治国皆法,宁可枉杀,不可放过。后世史家也有人觉得秦朝法制严明,不失为一件好事,但如果说秦朝刑法不分家,犯法就上刑,从来不管什么治理教化的话,还是好事儿?打这起,广大秦国百姓,一个个都谨小慎微,牢狱之中,更是人满为患,冤声哭告不绝于耳。

这天,丞相王绾等跪在宫门口,叨逼叨半天,撺掇着让始皇帝给这帮功臣子弟发点股份福利,裂土封王,去远点儿的地儿当老大。始皇没有当即答应,直接把问题抛了回去让大臣们自己商量去吧。群臣大多都点赞支持转发投票,唯独廷尉李斯不同意,提出异议说:“周朝刚建国的那会儿,不就这么干的么?最后王廷势弱,诸侯打成那样,让咱大秦偷了家,你们心里面都没棵碧树(谐音梗,并非错字)么?别瞎逼逼了?还是把天下分成几个郡县,派官员去管。至于那些王室子弟和开国功臣,从国库里面拿点钱好好供着不就完了么,别让他们有自己的兵权和财政,才能避免后世再出啥分封的诸王再起兵作乱的幺蛾子。”

已经成为独裁者的始皇帝嬴政闻言,非常嗨皮,点头应道:“乱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天下太平。就别裂土封侯了,免得后面再掐起来。李斯的想法很好,就这么定了!”事已至此,王绾等人只好灰溜溜地走了。始皇马上让李斯带着其他人去划分地界。他们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天下分成了三十六个郡县,相关列表会本章节之后,供各位看官了解学习,这里我们继续往下说。

每个郡都安排了一个郡守和一个郡尉,郡守管着郡里的事儿,郡尉帮着郡守,还管着武器和兵。朝廷派御史来监督各郡,就叫做监察御史。每个县都有一个县令,和郡守郡尉一样,都是朝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郡守县令的手下有郡佐和县佐,这些可以由郡守县令自己挑。再下面就是乡里的小官儿,从老百姓里选出来的,大概每十里为一亭,安排一人当亭长;每十个亭为一个乡,乡有三老、啬夫和游侥。三老负责传达上级的文件精神,教育百姓,啬夫负责审理纠纷,游僥负责社区治安抓捕盗贼,这些都是周朝的旧制度,没啥可说的。

百姓称改为黔首,特别赐下一条恩令,允许大家可以在家轰趴设宴。原来的秦法不许随便没事儿聚众座谈唠嗑,不让三个以上的人一起喝酒,这次因为天下统一了,就特别加恩,让百姓们聚会一两天,名为“大酺”。乡亲们得到了上层这个指示,才敢呼朋唤友引言贪心,嗨个一回。但谁知道这顿酒刚喝完,酒劲儿还没过去,朝廷就又发来一道旨意,提出了三点要求:一是要求民间的兵器都交出来,不许私藏;二是要求豪门名士都得举家迁往咸阳,不许拖延;三是要求全国的险要之地,凡是城墙关口之类的都拆掉。

造反起家,坐拥天下的人,一般都害怕底下人有样学样,也想分一杯羹,发布这些政令的动机,其实不难揣测,只可怜这些百姓又遭了罪,尤其是那个要名门豪族举家迁去咸阳的要求。这一搬一迁,等人到了咸阳,不死也得脱层皮。咸阳虽然热闹,这终究不是你的底盘,管你什么名门望族,家业没了,田地没了,到这人生地不熟,能不能找个糊口的营生都还两说。这一搬迁,让多少本来在老家还过得不错的中产阶级直接脱富返贫,从此家道中落。

还有那些城墙关口,拆就拆了,但这破壁拆墙的活儿,最后不还得落在老百姓头上么?而且以后要是有强盗什么的,靠啥防守呢?还有这私家兵器的回收,也是没有补贴的,老百姓真金白银买来,你这一句话说拿走就拿走了……郡县守令把兵器收下来,一股脑儿运到咸阳。

歪个楼,不知道诸位看官有没有喜欢模型手办的,就是那种按照动画片儿里的人物造型制作出来的,涂装精美,造型拉风塑料小人儿,尺寸不大,卖的还贼贵。ACG圈里玩模型收藏的老二次猿们应该都听过这么一句话“宅男一面墙,北京一套房”,但如果把这手办模型收藏当成一个行当,你猜它的祖师爷是谁?那还得是咱大秦皇朝开国老祖,始皇帝嬴政兄弟,他的收藏品,从工艺到材质,从数量到规模,这圈子里就没有一个人能出其右。兵马俑啥的,相信大家早就知道了,而且单看尺寸,那都是小意思,下面要介绍的,才是大货。

那些从各地收罗来的兵器,大抵都是铜的,熔掉之后,光铜水就有几百万斤,最后都去了哪儿呢?说来也巧,正当朝廷这边厢收兵回炉的时候,临洮县那边儿来了个诡异的报告,说那边儿发现了十二个奥特曼,身形魁梧,顶天立地,五丈多高,脚印有六尺长,穿着夷人的衣服什么的。

一听这报告,嬴政兄蒙了,慌了,亮了,他开始相信光了!你想啊,这从M78星云跑到全宇宙出差的奥特曼一共才68个,说为啥光我大秦一地这一次就来了12个呢?你说为啥出现的是奥特曼,而没有小怪兽呢?吉兆啊这!祥瑞啊这!神人庇护,天佑大秦啊这!我得整个大活儿,好好纪念和庆祝一下这一刻啊!于是心花一放,大腿一拍,嬴政兄直接下令将熔化的铜水按照这十二个奥特曼的样子,铸成十二个铜人,每个重二十四万斤。当时那会儿土地价格还没这么贵,所以也不作兴什么“宅男一面墙”的说法,要墙干啥?要展柜干啥?铜人铸成之后,始皇帝大手一挥,就放那儿了……对,都给我直接码在宫门之外。剩下的铜也别浪费,都给做成钟和架子,放在各个殿里。

可能大家对这些没什么概念,这么给你解释一下,中学课本里王勃的那篇《滕王阁序》还记得么,课文里那句“闾阎扑地,钟鸣鼎食之家”还记得么。史传古代富贵人家吃饭,那都是击钟为号,列鼎而食。你瞅这秦宫的软装,内藏钟鼎,外立巨像,这就是排面,这就是逼格,这就是奢华!试问古往今来,宇内四海,芸芸手办爱好者,谁能与之争锋?!据说这十二个铜人,汉朝那会儿还在呢,到了汉末,董卓进京的时候,感觉自己手头有点紧,就地取材,直接砸坏了十个,拿去熔了给做成小钱花掉了。还剩俩,传到西晋灭亡的时候,被后赵国主石虎把它们搬到邺城去了。后来秦王苻坚又把铜人搬回长安,然后给毁了,造孽啊!

手办的事儿先聊到这,咱们前文再续。

说始皇帝嬴政令行禁止,大局已定,觉得这下可以坐享太平,该找点乐子嗨皮一下了。整点儿啥呢?先从土木工程这块着手吧。

以前秦国的祖宗庙和章台上林等园林都在渭南。等灭了六国之后,就派测绘专员去实地考察一下别国的宫殿怎么样,绘图记录呈奏朝廷。秦始皇就挑了一个最中意华丽图样,让工匠按照图纸建造。即刻就在咸阳北边的山坡上划出一块很大的地方,南临渭水,西傍雍门,东至泾渭两河汇流之处,在那硬生生整了一个设施齐备,配装豪华,屋宇繁多的超级度假村。建好之后,就把六国的王妃公主,还有乐器和乐师,分别安置在各个宫殿里,处处有美女,殿殿有笙歌,在哪里停下,都能接着奏乐,接着舞。嬴政兄除了上朝办事之外,就经常到这私人会所来,享受一下VIP中P的奢靡生活。唯一遗憾的是这位始皇帝终究还是精力有限,时间管理也存在局限,不能让这些被俘的六国娇娃们雨露均沾。具体的情况场景,这里就不多说了,杜牧的《阿房宫赋》里可以了解一下。

就这规模,秦始皇还嫌宫殿小了,才住了一年,又在渭南又造了宫殿,叫做信宫。后来取天极之意又改名“极庙”。从极庙一直通到骊山,又整了个很大的殿堂,叫做甘泉前殿。前殿和咸阳宫相通,在中间修了一条VIP专用车道,专车专用,私密安全。

你说日子都过到这份儿上了,还想咋地,还能咋地?这么大个家业,还放不下你么?可是偏偏始皇帝嬴政兄已经不甘心眼前的苟且,又惦记上诗歌远方的田野了。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看看就看看呗,可我这当皇帝的,腿脚不利索,走不了那么远,走不了远路还想去远方,那咋整呢?始皇帝灵光一闪,心念一动——车辇不及处,可以先修路!

预知后事,且看下回……


附录1

地理分区郡名治所今地位置
京畿内史咸阳陕西省咸阳市东
关中隴西郡狄道甘肃省临洮县南
上郡肤施陕西省靖边县西北
北地郡义渠甘肃省宁县西北
云中郡云中内蒙古自治区托克托县东北
九原郡九原内蒙古自治区包头市西南
河南三川郡雒阳、滎阳河南省洛阳市东北、河南省郑州市西北
颍川郡阳翟河南省禹州市
砀郡砀县安徽省砀山县南
东郡濮阳河南省濮阳市西南
薛郡鲁县山东省曲阜市
四川郡(误作泗水郡)相县(误作泗水)安徽省淮北市
淮阳郡(误作楚郡)陈县(误作楚)河南省淮阳县
南阳郡宛县(误作河内)河南省南阳市
河北河东郡(误作河内)安邑(误作河内)山西省夏县北
太原郡(误作泰原)晋阳(误作泰原)山西省太原市西南
上党郡(误作上谷)高都(误作上谷)山西省长治市东北
上谷郡(误作上党)幽都(误作上党)北京市昌平区北部
漁陽郡(误作右北平)蓟县(误作右北平)天津市蓟州区东部
右北平郡(误作漁陽)辽西(误作漁陽)辽宁省锦州市西部
辽西郡(误作辽东)辽东(误作辽西)辽宁省锦州市东部
辽东郡(误作辽西)辽西(误作辽东)辽宁省丹东市西部
邯郸郡(误作钜鹿)邯郸(误作钜鹿)河北省邯郸市中部
钜鹿郡(误作邯郸)钜鹿(误作邯郸)河北省邢台市东部
山东半岛及沿海地区齐郡(误作临菑、济北、胶西、城阳、即墨、胶东等多个小郡)临淄(误作临菑)山东省淄博市东
琅琊郡(误作琅邪)东武(误作琅邪)山东省诸城市
淮汉以南南郡江陵湖北省荆州市
长沙郡长沙湖南省长沙市
九江郡汉阳湖北省武汉市
会稽郡会稽浙江省绍兴市
黔中郡(存疑)黔中(存疑)贵州省贵阳市
巴蜀地区汉中郡南郑陕西省汉中市
巴郡江州(今重庆市涪陵区)四川省成都市
蜀郡成都(今四川省成都市)四川省成都市
西南地区桂林郡(秦始皇三十三年置)桂林(今广西壮族自治区桂林市)广西壮族自治区桂林市
南海郡(秦始皇三十三年置)罗定(今广东省云浮市罗定市)广东省云浮市罗定市
象郡(秦始皇三十三年置)越城(今越南河内市)越南河内市

表格中的数据来源于百度百科的《秦朝行政区划》、王国维的《秦郡考》、后晓荣的《秦代政区地理》、岳麓书院秦简、《史记》、《汉书》、《水经注》等文献。表格中的错误或误写之处,是根据后来的史料和考证所得,不一定完全准确。希望这个表格能够对您有所帮助。


正所谓一念起,万水千山,一念灭,沧海桑田。嬴政兄这诗和远方的念头一旦萌生,加上他那“说啥就是啥,要啥得有啥”的霸总性格,这事儿就别指望能想想就算了,那一定得落地!有困难得上,没困难创造困难也要上!恁么弄?那必须先修路啊!你还能指望朕一堂堂大秦皇帝自己扒拉着这两条小短腿儿去丈量这大好河山啊,于是就开始下令国内开始进行这条旅游专线的基础路网规划与建设。这路,跟今天的民用道路完全不是一回事,说到底,它还是始皇帝嬴政兄私人专线,美其名曰,驰道,规定宽五十步,每三丈就得设置个隔离带,地基铺的厚厚实实,都得用铁锤敲打过,两边又种了很多松树作为绿化带,整的树荫茂密,遮阳蔽日,又美观又实用,设计理念是真心不错,可惜就是太耗费人力钱财,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一把薅下去,百头秃不少。

眼瞅着这路修的有点眉目了,始皇二十七年秋天,嬴政也等得有点把持不住了,于是指着西边儿一声吼,说走咱就走,叫上百官一起走哇!这趟西游,那阵仗排面,整的老豪横了。皇帝陛下戴着皇冠,穿着龙袍,在金车上巍然高坐。左右骏马开路,雄彪护从,浩浩荡荡从陇西出发,经过北地,翻过鸡头山,直到回中(今陕西陇县西北)。无奈,天子旅行团这次出行路线规划的还是太草率了,正赶上深秋时节,草木凋落,荒山野岭的也没什么风景,就连始皇帝自己也没品出个什么赏心乐事来,最后只得强欢还无味地原地折返了,不过所幸倒也没出啥岔子,这趟出团旅游最后也算是功德圆满,安全回到咸阳,没闹出啥幺蛾子,只是单纯地累坏了那些负责沿途补给的地方官员们。

前文有叙,说秦国的历法将十月定位岁首。转过年,过完隆冬,春回大地,万象更新。始皇帝那诗和远方的瘾头又上来了,惦记再攒个旅行团出去浪一波,但这次咱往东走。此时这条专供始皇帝出游驯熟的旅行专线,已经修得七七八八初具规模了。眼见道路两边青松茂密,郁郁葱葱,在春风春雨的滋润下更是生机勃勃。始皇帝一路东行,左顾右盼,心情赛高。一路通途,风光旖旎,不知不觉,到了齐国和鲁国的故地。嬴政兄掀开车帘,瞅见前面一座座山峦连绵起伏,山上木石林立,嵯峨壮阔。就问身边的人这山叫啥名字?才知道是邹峄山。当下就爬山游玩了一番。俗话说望山跑死马,这山望着那山高,转眼儿向东望去又看见一座大山远远耸立,比邹峄山还要高大,云蒸雾绕,霞光熠熠。不由得出神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问身边的随从:“这就是东岳泰山吗?”身边的人闻言称是。嬴政兄一时又来了兴致:“早听上古时代的三皇五帝,多半都会来这边儿巡行,办个封禅大典什么的。现在这规矩还有没有留下来的?”身边的人被问得一愣一愣的,都说这事儿太久远了,没法查证。

始皇帝那搞事儿的心早就悸动起来了,这点困难哪儿能拦得住他,于是回复众人说:“这地儿,不就是网上风传的邹鲁故地,孔孟之乡么,此处儒学教化这么兴盛,肯定有知道这封禅旧制的博学之人。小的们赶紧派人去乡里招募几十个“懂王”级知识分子,让他们在泰山下候着,等我问话。”身边的人领命,马上派人去了。

这边儿刚安排完,始皇帝又对群臣说:“来都来了,说什么也得留点啥铭文石刻好让后世瞻仰学习吧?至于在石头上刻点啥,你们自己寻思一下,整篇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功德文!”群臣领命。始皇帝一边给下属安排着任务,一边让随行仆役整理銮驾下山,在行宫住下。

关于这篇歌功颂德的铭文,就在命令发布的当晚,廷尉李斯就把写好了,而且言辞恳切,引经据典,结构严谨,句式恢宏。那马屁,真叫是拍出一个虎虎生风,拍出一个一日千里,拍出一个恍如隔世。始皇帝阅后,那可真是心花菊花一起怒放,春心野心一起荡漾,飘飘然如羽化而登仙。第二天就命令工匠们将此歌功颂德的书文接过去,将其篆刻成石碑,放置在邹峄山上。

随后,始皇帝一行人拔营启程,顺道向前,去了泰山脚下。等人马赶到那里时,已经有七十位老学究等在原地,一见始皇车从便匆忙上前迎驾。行过跪拜大礼之后,便受到了始皇帝的传召进见,询问他们之前三皇五帝那会儿,封禅祭天怎么搞的,怎么样的流程。这些老学究虽说还有点儿学识,但周朝代商之后,已经差不多能有七八百年不玩儿这套了,你现在想起这出,我们上哪儿给你找答案啊。其中有个看起来年事很高的老先生,仗着自己还有些威望,就硬着头皮上前简单揶揄对付了几句,回答说:“古时候封禅,其实就是简单清扫祭拜一下就完事儿了。那时候天子登山,怕折损山上的草木,就用蒲草裹住车轮行路,用蒲团当做席子祭拜。要的就是个仁义简朴的范儿,没多大排面儿。”始皇帝听了这番言辞,顿觉这帮搞学术的书生在这插科打诨糊弄自己呢,脸色当即就变了。有几个聪明点儿的学生,已经感到前辈刚才说的方案没有抓住皇帝陛下的痛点,再这么敷衍下去,惹恼了始皇帝,估计都得在这陪葬,赶紧改口补充了一些更有创造性想法。可是始皇都不满意,索性让他们都闭嘴,赶紧回去。

等到这些学究都灰溜溜地走了,始皇帝就命令工人们砍树除草,修好上山用的车道,从山南一直开到山顶,然后再让手下人用土堆个坛子,摆上祭品,对着天空祈祷,立块石碑记下来,便当做封礼。然后慢慢地从山北下来,准备到梁父小山那里去举行禅礼。禅礼和封礼不一样,需要在平地上打扫开辟出一块干净的地方来作为祭祀的场地,这在古时候叫做墠,后来改称禅,具体解释,也是大同小异。车队正要下山,突然一阵大风刮来,吹乱了车队的旌旗,紧接着又是几阵旋风,吹得沙土飞扬,满山上下乌云盖顶,黑漆漆一片,一会儿便大雨倾盆,冲刷得上上溪流沟壑洪流汩汩,上下泥水倾泻,弄得始皇帝的旅行团中一众行人个个衣衫湿透,拖泥带水,狼狈不堪。好在山中间有五棵大松树,树冠高高挺立如同伞盖,姑且可以稍稍遮挡风雨。众人赶紧跑过去,在树下把停好车驾,然后按次序围成一圈。虽然树枝上还会有雨水滴落下来,但比起在空地中央直接被雨水淋着,终究还是舒服不少了。情况稍微有点好转,这始皇帝又开始强行给自己加戏,说什么这五棵松树为自己挡风遮雨,护驾有功,应该立即封为五大夫……尴尬不,如果树神在天有灵,估计脚趾估计都能抠出个五室一厅来。

等到风停雨住,山色又恢复明亮,一行人就接着赶路,一直往前走到了梁父山脚下,开始追收准备禅礼。这不刚淋过雨,服装设备舞台道具啥的都还湿着呢,众人只能行将就简,一切只能意思一下,草率仓促地行了个阉割版的禅礼。一个好好的封禅大典,已经缩水成这样,始皇帝回到车里, 还是觉得自己牛批坏了,又让那些文人们码了一篇歌功颂德的公关水稿,在山上刻了石碑。

封禅完成之后,始皇帝依旧心胸激荡,游兴未减,沿着渤海湾的海岸线一路向东,行过黄、腄两县,又翻过了成山头,一直来到了今天山东烟台的芝罘(古称之罘),虚晃一枪,留了个到此一游的石碑就走了。这些石碑上所刻,大抵都是些祭祀山川,以及标榜自己功名业绩的内容云云,有兴趣的读者可以搜《史记·封禅》看下。

这海滨小城还没待几天,始皇帝一行这又开始南下,准备征服一下琅琊山。爬到半山腰,忽然发现一个古代遗址,但因为年久失修,日晒雨淋的,只剩下些残垣断瓦,也猜不出是干哈的。始皇帝那颗充满好奇,不嫌事儿大的小心脏又悸动了,向周围问起这台子是谁造的,干吗使的?周围正巧有几个官员知道来历,忙上前解释说,这台子啊,可能是越王勾践当年造的,据说当年越王势大称雄的时候,曾在这块居山望海的地儿修筑了一个高台,邀请当时秦晋齐楚各路诸侯来这聚会,在台子上歃血为盟,说什么要一同辅佐周氏,从那会儿到现在,已经好几百年了,当时的巍峨高台也就剩下这么个熊色了……听完这段由来,这始皇帝的好奇心刚放下,胜负心又激扬起来了,沉着脸说:“勾践这么个穷乡僻壤的越王,都能捯饬出这么个琅琊台来号令诸侯,雄霸一方。如今整个天下都尽在朕的掌中,连勾践都比不过,我特么还当个勾八皇帝?”然后,立马召集左右从属,要求他们赶紧把这高台旧址给削平,给弄个新版琅琊台,规模啊品质啊啥的都要比勾践那个高大上,不许有任何差错。众人一听,玩儿呢这不是,您可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啊,慌忙回答说:陛下,您这需求工程量不小,没几个月完不成啊。始皇帝一听,“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的霸总脾气立马就上来了,阴着脸怼道:“就搭个台子而已,又不是让你盖个殿子,还用得着建几个月么?得嘞,那朕就这地儿带待几个月,亲自监督,看看有什么难的!”一见皇帝陛下脸色不好,周围人哪儿还敢再叨叨什么,一个字儿,“干”呗。随即命令当地官吏,广招民工,日夜兼程,风雨不误。人手不够,就直接堆人海,眼见着劳工数目唰唰从一万涨到三万,从搬石到运土,然后木板夯实,三万劳工日夜轮轴,累得死去活来,但工程进度还是没能达到霸总嬴政兄的预期。始皇帝天天催促,一通威逼,小鞭儿抽得啪啪响。民工也没处诉苦,只能拿命往里填,愣是这么血汗横流地苦熬了仨月,才算完工。新筑成的琅琊高台,台基分三层,每层高五丈(约15米),台下能住几万户人家,真是高端大气上档次,宽阔壮丽有内涵。始皇帝亲自登临台上,一层层地验收工程,发现这台子造得果然很壮观,非常满意,于是皇恩浩荡,大手一挥奖励参与筑台的这三万劳工可以带着自己的亲属家眷都搬到台下这片儿风景区居住,并且免去今后十二年的徭役,你说拿十二年的徭役和三个月的血汗换这么个鸟不拉屎的新家到底是值还是不值,还真没法比较啊。反正这活儿是整出来了,干的也挺漂亮,那不得发个通稿公告天下么,于是又拉出他的公关团队,在琅琊上的石头上按照旧瓶装新酒的模式又来了这么一篇歌功颂德的水稿,基本内容跟之前的几篇大差不差,有兴趣的读者可以自己网上搜一下,这里就不详加赘述了。

要说人皇这个title,基本上已经是人间这个副本所能达到的最高等级了。但这人道巅峰的造化,肯定也挡不住咱秦皇嬴政兄想要百尺竿头再往前拱一拱的上进心。可这嬴政的账号都练到满级了,再往上,该怎么练呢?这确实让始皇帝有点犯难,在琅琊山监工筑台那仨月,嬴政天天心怀忧虑,没事就皱着眉头瞅着那一望无垠大海,心想着如果大海能够带走朕的哀愁,就像带走每条河流……大海啊,它都是水,它没有办法带走秦始皇的哀愁,却给他带来了海市蜃楼。

正所谓阴阳造化,鬼斧神工,嬴政在那山顶高台上遥遥远眺,看到东海中缥缥缈缈地闪出一些瑰丽影像,似有亭台楼阁从海面巍然耸起,庄严恢宏,顷刻间又有人影往来,恍若闹市一般,简直就一裸眼3D的水幕电影,除了剧本不咋地之外,特效拉满,把始皇帝都给整蒙圈了。那场景建模,光线渲染,材质贴图,视野宏大,直逼好莱坞IMX大片儿,整得始皇帝心驰神往,百爪挠心,不想刚观影没多会儿,正琢磨着这电影的主线剧情到底要说点啥,画面没了,大海上没有了蜃楼,只剩下满满的哀愁。

我靠,我电影呢?我这正带入剧情呢,然后呢?这不忽悠人吗?叔可忍婶儿不可忍啊这!来人!给我查查这露天电影到底咋回事,这没头没尾的唱哪出这是。通常来说,这么神奇的问题,按照当时那学术环境,都不能回答得太过简单草率,要不轻则被当成骗子抓起来问罪,重则判个欺君啥的脑袋就没了,比如前文中那些个回答始皇帝封禅之礼的儒生,虽然没有当即获罪,却为后来始皇帝焚书坑儒种下了祸根。所以,面对始皇帝没头没脑扔过来的一句——“刚才这海上仙境你们都瞧见没?知道这咋回事儿?”你要回答“没见着,都是陛下的幻觉”,那还有活路么?肯定不行啊,幸亏随行的人里面有心眼儿活泛的,解释说“这是海上三座仙山上面的仙人搁那直播带货呢,信号好、点子正的时候,像陛下这样视力好的大聪明都能看上一小段儿!”

始皇帝得到下臣的正向反馈,立马也是亮了,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对了!我就说嘛!朕记得以前燕国有几个修仙的,叫什么宋毋忌、正伯侨、羡门子高,都是在海里成了道的。他们的后世弟子和道侣也放出过风声,说什么这海上有蓬莱、方丈、瀛洲三座神山,上面住着仙人,掌握着研制出不死丹药的黑科技。据说齐威王、齐宣王和燕昭王这帮修仙圈儿里的王公道友们也都曾派过人去找过,可惜都没找到。回来的人传说神山本来就在这渤海中,但是船一靠过去,就会被风回来。这些传说再跟今儿我亲眼所见仙人直播带货的影像两相佐证,估计传说应该是真的。唉,如果不能万寿无疆,当了皇上又哪儿有当仙长嗨皮啊。你这说身负江山社稷、黎民苍生的,也没法亲自去趟海中深山,跟仙人访求一些不老丹药,这哪儿说理去……”说完,又叹了几口气。身边的臣属一听,料想,完犊子了,这皇帝陛下又惦记起这么一出,料想也不好劝他,只好闭着嘴默默听他自己唠叨。

待到琅琊台新址竣工了,始皇帝隔三岔五地登上高台,循着那3D裸眼水幕电影的方向,继续去看那形形色色的神仙们直播带货,有时竟然还能接上剧本,这给始皇帝嬴政迷的,那是来来回回流连忘返。

此时,齐地正好出了个叫徐巿(“巿”是“芾”的古字,是“黻”的异体字,发音和“福”是一样的,两字同音混用,其实是一个名字。至于“徐巿”,是由于古籍流传过程中出现了传抄错误,错把较生僻的“巿”字当成了常见的“市”字,所以现在各版本的《史记》都写作“徐巿”)的神棍,。也是机缘巧合,不知哪里听到始皇帝想要派人去海中寻仙求药的需求,赶着风口就给始皇帝上书一道,说自己道行高深,咖位够大,只要斋戒沐浴,带着几千个萝莉正太乘船出海,就能到达神山,替皇帝求来仙药。

这算盘打得真就非常精明,想想,这就跟那些市井骗子向怀孕妇女兜售什么生男秘方,如果药方无效,可以半价再送一幅。成与不成,只要始皇帝还惦记着寻仙求药一天,这买卖就能往下做一天。于是,之前齐威王宣王燕昭王派人出海寻仙的那段故事,徐福又照着原封不动地给始皇帝嬴政“yesterday once more”了一把。

就这……?嬴政心里也明白,这访仙求药的事儿,它本身就是个风险投资,远的不说,咱就单纯以1977年阿美利坚发射的旅行者号探测器为例,这都在外面飘了半个多世纪,行迹都已经离开太阳系了,愣没发现一个外星文明,更别说带回一位天外飞仙。这类项目的根本性质就注定了它不可能很快就获得回报,而且肯定干多久,就得烧多久的钱。对于嬴政这样一个大一统帝国的皇帝来说,钱他应该是不缺的,但他却不能扔下刚修好没几天的宫殿不住,放着刚统一没几天的国家不管,就搁这渤海边儿上,天天巴巴儿得等着一个神棍海外归来,给自己带来个“仙药到手”的SURPRISE吧?得嘞,你们继续,我是等不起了。于是,嬴政给徐福下了一道命令:随时访求,得药即报,然后给这个创业团队留了能烧很久的天使资金之后,调转人马,就开始往咸阳返程。

路过彭城的时候,始皇帝又冒出个念头,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我还得再整点花活儿。于是,他打算在泗水玩个河底捞,找找那个掉进河里的周鼎。这鼎之前跟大家说起过,就是夏王大禹浇筑的镇国九鼎,后来在秦昭王时代,被秦国统一打包顺走,搬往咸阳,不过因为走的是水路,中途经过泗水的时候,有一个不慎落水,于是这原本九个一套的镇国神器,从此就单单缺了一个。其实这个逻辑对于很多喜欢模型手办收藏的宅男们应该不难理解,原来刚好能凑齐一套的绝版收藏,偏偏少了一个,这绝对是能逼死强迫症的情况。于是秦王嬴政为了捞这沉入河底的失鼎,限时斋戒三天,祷告水神,然后召集了深谙水性的渔家子弟一千人,开始潜水打捞。可惜事与愿违,一干人忙活好一阵,本想着能指着这个差事发笔横财,无奈终究还是竹篮打水,白忙活一场。

始皇帝也觉得这活整的挺没溜的,于是遣散了前来参加捞趴的众人,老实带着从属官员渡过淮河西去,顺着长江继续他们的返乡之旅。船行了没多一阵,水面忽然泛起数阵妖风,扯天扯地,似乎都要把船掀翻,这跟那次在泰山五大夫松下遇雨的场面相比,着实凶险太多了。一众旅团游客,都是面如土色,吓得魂不附体。好在这船质量过关,舵手技术也都精湛,这才勉强撑过危局,慢慢行船靠岸。

等到舵工把船停稳泊定,始皇帝嬴政缓过劲儿来,这气儿就不顺了,封禅被雨淋,求仙寻不到,捞鼎找不着,坐船回宫偏遇上这打头妖风,有完没完了?出来巡视一下这大好河山,你们漫天诸神不随行护驾也就罢了,还整这出凄风苦雨愁煞人的戏码来欺负朕?去你大爷!朕现在可是九州人皇,掌万民气运,实打实的氪金玩家,若这天遮我,打破这天!若这地拘我,踏破这地!情至激荡之处,始皇帝朝天一指,大喝一声“剑来!”

结果,始皇帝迎风而立,衣袂飘飘地呆站半天,连根剑毛都没看见,只等到身后的内监宦官赵高小声提醒了一句“陛下,拿错剧本了……”

始皇帝架着胳膊,指着苍穹,想到身后百官看向自己的目光,不觉有些芒刺在背,余光所视,正巧看到剑指所向的前方有座巍峨高山,郁郁葱葱之间似乎掩藏一座红墙古刹,顿觉是个缓解尴尬的大好由头,索性就指着那座山间古刹,向身边随行诸人问道:“那座庙宇,是湘山祠吗?”左右随行点头称是。

呃,这尴尬倒是解了,但始皇帝心中的怨气却还没消呢。坐船回都,竟然还能差点惊风溺水,这是朕的错么?不,错的是这个世界,错的是跟朕对着干的诸神啊!想到这,始皇帝压着心头业火逼问那祠里供的是哪路神仙?身边的人说是湘君。始皇帝又追问湘君的来历,这个问题对于随行众人来说挺有难度的,好在旅行团里还带了些上了岁数的顾问,里面有个博士正好温习过这个知识点,在一旁回答道:“湘君是尧帝的闺女,舜帝的妃子。当年舜帝南巡时在苍梧驾崩,他那两位妃子泪洒湘竹,投湘水殉情,跟着舜帝一块儿去了。后来人们就在这里建了祠给她们祭祀,尊号湘君。”

秦始皇闻言,登时亮了,嚯!冤有头,债有主,这把可找到背锅的了,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没怨没仇随念头!我这华夏人皇,九州地主的面子、里子和场子,在哪儿丢的,就得在哪儿找回来啊,于是喝令众人:“这趟出巡,本该百神开道,诸仙护佑,这个小小湘江水神,也敢出来触朕霉头,能耐了啊?给朕伐树焚山,毁了这湘君的灵台道场!”

身边的官员得令,赶紧招呼地方官员,找了三千个罪犯囚徒,扛着斧头把山就把山给砍秃了,然后又放了一场大火,烧得满山通红,然后回来给始皇帝复命。又这么无情、无耻、无理取闹地任性了一回之后,始皇帝的心头之恨才解了,气也顺了,怨也消了,大手一挥,回銮起驾,经过南郡,直入武关,安全回到咸阳。

又是一季寒暑,转头已经到了秦始皇二十九年。如今的世道,战火纷争刚停了没几年,黔首百姓也都想着能安定下来,过几年太平日子。虽然秦朝法律繁复严苛,但百姓只要能保住性命,一家人齐齐整整的,即便需要辛苦劳作经营生计,还得承担不轻的赋税,也算是岁月承平,难能可贵了,毕竟那段乱离人不如太平狗的往事,实在太不堪回首了。所以即使如此,百姓提起大秦王朝也都感恩戴德,一个个巴不得当个治世良民,谁还想造反、闯祸呢。所以始皇帝这两次出游,除了跟些个掌管山川晴雨的神仙们闹了点小矛盾之外,一路走来,基本上还算得上是旅途平安,有惊无险,更没见有什么刺客啊,反贼啊敢拦路劫财冲撞车驾的。

正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出去浪完了这两趟,始皇帝嬴政的胆子是越来越大、心是越来越野,慢慢的,整个咸阳城的琼楼大殿、六国粉黛、声色犬马也都拴不住他的那颗浪荡江湖的心,刚回来没安生几个月,就又开始惦记着之前还没来得及打卡的名山盛景啥的,再出去看一眼他的大好河山,于是又颁下一道圣旨,打算趁着春风和煦,再来一趟说走就走的旅行。殿前文武百官都明白,这时候始皇帝正在兴头上,这时候触他霉头,就是找死,于是都悄么声的顺着他的意思,张罗准备着再次出发。这趟外出,仪仗装备和随行保镖,比之前那两次,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呼啦啦又是浩浩荡荡的一支威仪车队,前呼后拥,拉着始皇出了城,吃着火锅唱着歌,一路往东行去……话说始皇帝的这趟第二次东巡,玩得嗨不嗨、走得累不累先暂且不提,但确确实实牵出了一位千古风流人物。

不知读到这里的各位看官,是否有玩过鹅厂出品的那款推塔的MOBA手游,游戏里的这位千古风流人物有一句霸气侧漏的台词,他说——伤心不是哭的理由,傻才是!(出自 《王者荣耀 张良》)


话说这天,东巡旅团恰好路过博浪沙这地儿,大概位置在河南省漯河市阳武县那片儿,这是一处河谷丘陵地带,没啥高山密林,皇帝的旅行专线也已经竣工通车,车马畅行无阻。只见卫队、随从等浩浩荡荡的一队兵线,不离不即地簇拥着始皇帝的车驾,骅骝开道,喧哗上等(这四个字不是啥正经成语,出自日本机车暴走族的口号,可以理解为霸气侧漏)地推进过来,沿途路人大老远看到都避之不及,照理说不该发生什么交通事故,更不可能有刁民敢过来沾边儿碰瓷的。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就应该发生意外了。说时迟那时快,一只大铁锤夹杂着破风的呼啸声,直接飞入车队,掠过始皇帝銮驾,砸在了他的备用车辇上,只听晴天霹雳“裤衩”一声,那架本来皇帝备用车辇的前扶手应声而断。幸好嬴政没在坐在这架车上,这才刚好躲过一劫,要不然这人头肯定被人收了。

众人一看,嬴政这位核心队友被对面阵营的刺客这么针对,还不惜开大输出,直接急了,匆忙围上来支援保护。始皇帝闻得这声巨响之后,也是眼皮一跳心一惊,尾巴根上冒凉风,脑袋忽悠一下,心碎嘎嘣一声……但怎么说咱大秦始皇帝也是个能拉人开团的一国之主,缓过来的也快,场面上还能把握得住的,立马高声呵斥,把场子压了下来。正巧也有侍卫捡起那铁锤,上前呈报。

嬴政一看,勃然大怒,咋咋呼呼半天,你们特么拎着把锤子给我看个鸡毛,去给我抓人好吧!?武士领命,四处搜寻查找半天,鬼影都没见,也就剩下个锤子,只好硬着头皮回来复命。

始皇帝急了:“现在是公元前218年啊喂!这年头连个锤子都这么科技、这么智能了么?还带自锁目标,远程巡航BUFF的?扯淡啊!你们特么用脑想也能知道这事儿是刺客干的啊。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一个刚扔完飞锤的大活人,说没就没了?肯定还没跑远,传令下去,掘地三尺,也得把他找出来碎尸万段!”

领导都发话了,下属怎敢不听命令,赶紧派兵去查。结果把这附近十里八村整得鸡飞狗跳,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始皇帝干脆直接把搜捕升级,下令全国通缉十天,务必捉拿凶手。可惜十天之后又十天,这位对面阵营的刺客,还是杳无音信,毕竟人家除了没有因为做好预判而导致空了个大之外,这波针对始皇帝的Gank计划操作精细、走位风骚,确实无可挑剔,堪称典范,甚至连视野都没暴露,任皇帝陛下上穷碧落下黄泉,依旧两处茫茫皆不见。

咋整?始皇帝看着那把锤子叹了口气,算了,先这么通缉着吧,不搁这干等了,咱继续东游。

其实吧,要说起这第二次东巡的目的,主要还是嬴政这位天使投资人想要考察一下自己投的那个海外寻仙项目的经营状况,分析一下业务财报,看需不需要追投什么的……后续,也没啥可说的亮点了,大海依旧没有带走始皇帝的哀愁,仙药也依旧难求。那这趟东巡不就又巡了个寂寞?不行!不能白来啊,得嘞,那就单纯散散心,看看海,然后再组织公关团队,发一篇PR通稿吧,于是始皇帝拉着他的东巡旅行团又去了趟海边,在芝罘那儿又立了一块功德碑,又激励鞭策了一下寻仙团队之后,让他们再接再厉,早日创造奇迹,铸就辉煌之后,就归心似箭地打道回府了。这次回程路线就没啥心情绕路观光了,一行人直接从上党切回关中直奔咸阳,一路无话。

相比这第二次东巡,诸位可能对途中那场惊悚刺激、只见其招不见其人的对线更有兴趣。咱再从这开始絮叨絮叨吧:话说这个空了大招,惊了始皇,然后连视野都没暴露就逃之夭夭的刺客,原姓陆,复名仁甲,至于这个名字的来历……别问,问就是史书上也没写,笔者自己瞎编的。陆仁甲这位铁锤刺客虽然挫噻到连太史公《刺客列传》的榜单都没登上,但提及拉他出来一起GANK始皇帝嬴政的打野队友兼幕后老板,那可就大有来头了。

要说起这位半仙儿,那可真的老传奇了,要围绕他深入展开,一个章节都不够,估计得给他单独写本传记,这里还是先不打乱主线,按部就班地将他的毕生传奇草蛇灰线地埋入主线剧情里,只是有些零散有趣的知识点,仍是不得不单独拎出来,跟大家絮叨絮叨。

此人就是初汉三杰之一,汉高祖刘邦当之无愧的人生导师,被后世誉为谋圣的张良!

张良字子房,祖上一直都是韩国贵胄。爷爷张开地,曾做韩昭侯、宣惠王、襄哀王的丞相。父亲张平,也是做釐王、悼惠王的丞相。悼惠王二十三年,张平去世。此后二十年,秦国灭掉韩国,完成横扫六合的首杀。这苦命的娃当时年轻,还没来得及出仕,便一夜间从世家子弟沦落成了国破家亡的败犬。青葱年少的他,弟弟死了都没敢发丧,便毅然决然地带着三百家仆和仅存那点家底,走上了那条覆秦灭嬴的复仇之路。

此时,带着这样一个尴尬身份入局秦汉相争这个王者赛季的他,显然已经失去了中路直接对线的机会,于是,凭着优秀到可以前期入侵野区的控制能力,他果断选择了辅助位,并将斩首计划列为他复仇大业的第一步。

玩过MOBA类游戏的老二次猿应该明白,张良作为一个辅助,输出非常有限,没法正面硬刚,只有在刺客的全力配合之下,才有可能成功GANK嬴政这个已经发育到如日中天的对手。那么这个刺客,又该去哪儿找呢?张良想了好几年,也没找到合适的人选。然而天下之大,何愁找不到志同道合、愿意同他一起打野的英豪。于是他就假托游学,一路走到淮阳。历经艰辛,才打听到当地有位仓海君,此人是华东江湖的道上大哥,玩过《刺客联盟》这游戏的老二次猿们可以将此人定义为刺客联盟东方分部的“山之翁”,王哈桑——哈桑·萨巴赫(这段儿活儿出自“十字军”东征的历史,旁征博引的歪个楼,简单给诸位扩充一下有趣但没啥大用的知识点。),手底下养着一大票身手了得的“阿萨辛”(也就是刺客)。

于是,张子房就带着满满的诚意……和大把的钱去拜山。这位身为“山翁”的仓海君咋说也是个一方豪侠,性格倒也洒脱豪爽,坦然出见,与这个有钱有理想的年轻人侃侃而谈……话题很快就聊到了始皇帝嬴政兄的暴虐无道,这位大佬闻言心中也是十分气愤,恨不得跟他拼命。张良一看有戏,立马煽风点火,一顿慷慨陈词之后,就直接给沧海君忽悠瘸了。于是,老“山翁”仓海君大手一挥,直接为张良从手下小弟中挑选出一位精英,要他配合张良一起打野,GANK嬴政的人头。

张良初见这位陆仁甲,便觉得特别投缘,一通彩虹屁,接着把这位壮士也给忽悠瘸了,两人随即引为知己。但毕竟这刺王杀驾是个掉头的买卖,张良还是留个心眼,逮空测了一下这位仁兄的战斗力,结果证明,这位“阿萨辛”,果真也是个套马的汉子,威武雄壮。

于是张良这才跟他袒露心胸,求他帮忙。陆仁甲兄一听二话不说,直接“嗯呢”一声,表达了“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坚定决心。

张良很高兴,心想着“等级不够,装备来凑”呗,于是便偷偷地打造了一把重达一百二十斤的铁锤,给陆仁甲配上。然后便告别“山翁”,俩人一起在嬴政兵线前方区域蹲草打野,一边猥琐发育,一边伺机GANK。

正好这时候始皇帝嬴政东巡的兵线到了。张良打了个时间差,提前听说了这个消息,赶紧知会锤哥陆仁甲一声,让他做好蹲草抓人的准备。

等到嬴政带线到了博浪沙,俩人远远看见尘土飞扬,车辚辚,马骁骁,护卫兵刃各在腰。张良赶紧跟锤哥分头埋伏在路边草丛,屏气凝神,“人间大炮,一级准备”。锤哥身手敏捷,躲在近处,张良没有输出,只能躲得远了点。也亏得他这波安排稳健猥琐,有先见之明,否则一旦视野暴露,被人夹攻,哪儿还有机会逃生?

等到御驾驶到,陆仁甲抡起铁锤,直接开大,“人间大炮,发射!”本以能够一发入魂,秒杀嬴政,没承想因为视野不够,预判有误,这饱含雷霆万钧之力的一记大招终究还是错付了——大锤没中皇帝,单单只击毁了副车。

你说一个近战型的半肉刺客,不上去“大锤一百,小锤八十”地贴脸硬刚,非要在视野都没有的前提下,远程开大整什么AOE,而且连技能的伤害范围和CD时间都不考虑的吗?这么干,拿下人头的概率那还不全仰仗天道机缘啊……就这意识,跟荆轲、要离、聂政、专诸这样的前辈同行相比,完全就是个弟弟啊!之前也曾评论过这波GANK的操作精细,走位风骚,是的,从技术的角度进行分析,这一波操作确实不存在太大的问题,这么说倒也没错。但是从意识和职业素养来看,锤哥作为一个职业刺客,资深阿萨辛,这波GANK打的真是又狗又怂,就是把锤哥钉在刺客职业的耻辱柱上,那都是耻辱柱的耻辱——没有风萧水寒、直接对线的决心,你还当个勾8刺客,活该连太史公的《刺客列传》都没进得去……

当然,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位锤哥陆仁甲兄欣然慷慨地接下这趟活儿,本就奔着那一锤子买卖去的,是的,它没有售后,不接受退货,你连投诉都找不到门儿。

好吧,果真如此的话,那我们可能找到了关于“一锤子买卖”这句话的有史以来最早最权威的出处……

前文再续,话说张良远远听到响声,以为计划得手,心中暗喜,但转念一想自己没有输出,皮薄肉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于是果断交了闪现,脚底抹油,跟力士分道扬镳,各自奔命去了。自此一别,两位同志天各一方,再无音信。直到逃亡的途中,张良才发现铁锤没砸中皇帝,只能叹息一声。又听说秦国通缉十天,还是没抓到刺客,本着买卖不成仁义在的原则,张良又为力士高兴一番,自己也赶紧换了个ID马甲,躲到下邳猥琐发育去了。

下邳这地儿在秦朝时期,是个属县,毗邻东海,张良兄浪迹此地,幸好身上还剩下一点点积蓄,除了需要提防官方查捕之外,倒也能够保证自己衣食无忧。风声紧那阵儿,他只能成天猫在家里避祸,根本不敢出门,直到后来打听到始皇帝已经打道回宫,外面的搜捕也没那么严密了,才敢壮着胆子出来溜达溜达……

于是,

在普通的一天,他逛着普通的街,普通地想要找点普通的喜悦,

一位普通的大爷,身材普通得干瘪,拄根普通的棍子步履有点趔趄。

普通的二人邂逅在一座普通的桥,普通的大爷身形在普通地摇,

一只普通的鞋子从他脚上普通地落掉,老人普通地要求张良为他拾鞋下桥。

在普通一天,普通的石桥下边,普通的青年捡起鞋子感觉内心有些不解,

他跑回普通的桥面,递还那只普通的鞋,原本普通的桥段却没等来一句谢谢。

普通的大爷抬眼普通地瞧,普通的坐姿有些普通的傲娇,

普通的气氛开始普通的微妙,他普通地抬腿让青年替自己将鞋穿回光脚……

好吧,这段RAP先到这里,当然,有听过这首歌的老二次猿们可以尝试跟着心中的旋律将上面故事唱出来。后面的部分,我们还是回归正常的叙述方式。

虽然此时张良的心中万分不爽,但这只鞋,他到底还是屈膝给老人穿上了。老爷子低头看着这个半跪在身前给自己穿鞋的年轻人,并不说话,只是捋着胡子微微笑着,表情欣慰。等到张良为他穿好鞋子,老人从容起身,径直朝桥下走去。张良见他既不道谢也不道歉,觉得这事儿有违常理,似乎有点离离原上谱啊,满脸好奇地想要跟上去看看这老爷子到底是什么根脚,有什么背景。想到这,他也赶紧下桥,远远跟在老人家身后。一老一少前后脚就这么走了能有一里路,老爷子似有察觉,转过身来,又走回张良面前,和颜悦色地对他说:“小伙子人不错,值得培养!五天后天刚亮时候,你可以再来这里,咱们碰个面!”张良毕竟是个心境通达的聪明人,一听这话就猜到自己可能是抱到了条大腿,于是立马跪下来答应。老者这才笑着离开,张良也不再跟着他,回到自己住处去了。

后来的事实证明,他不仅只是给一位素未谋面的老者穿上一只普通的鞋子,更是为自己带来了一段即便放在修仙界也算得上旷古烁今的惊天造化,加上了一个可以受用一生的无敌buff,

你看,缘,就是这么妙不可言。

五天过后,张良按照老爷子的约定,起了个大早,匆忙洗漱之后,就往当日约定之地赶去。谁知那老爷子起得更早,张良还没到地方,远远地就望见那老者已经在那里守株待兔了。老爷子一见到张良,就面沉似水地正色道:“小子,你既然跟老朽约好了,就应该提前早到,怎么这么晚才来?今儿你就先回去吧,再过五天,还是这里,早点儿来见我!”

这位子房兄没敢顶嘴解释,只能灰溜溜地原地返回。又过了五天,他这次打起来十二分精神,特别留心,片刻都不敢贪睡,一听见鸡叫,就赶紧收拾起身,一路小跑。谁知那老爷子起得比鸡还早,还是比他早到了,依旧责怪他迟到,又让他五天后再来见他。张子房同学心中有些崩溃,可也没地儿说理去,到了约定那天前夜,张良干脆觉都不睡了,天刚擦黑,就披星戴月地赶往约定地点。苦心不负,这回终于赶在老爷子之前到了,索性乖乖站在路边眼巴巴地候着。过了一会儿,老者拄着拐杖从远处走来,瞧见张良已经在那等他,这才露出笑容道:“好小子,会做人啊!就应该这样!”说着,他就从袖子里掏出一本秘籍,递给张良,并且嘱咐他说:“读好这本书,我保你将来可以成为帝王之师!”张良心里倍儿嗨,本想着多问一嘴落实一下老爷子给自己留的是一段怎样的旷世机缘,夺天造化,可没承想老爷子偏没按套路出牌,只撂下一句“十年后,你会以王佐之身缔造一个新的王朝;十三年后,你可以去济北谷城山下走走,若见到一块黄石,便算是见到我了”,之后便转身离开。

此时天色已晚,月色朦胧,压根本看不清楚那书上写的啥。张良将那秘笈揣在怀里中后匆匆回家中,半梦半醒地眯了一会儿。天色刚亮,他就跟上了闹钟一样,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起,掏出怀中的书卷就开始翻阅。

后来发生的事情告诉我们——真的不是每个人,都配给那位老爷子穿鞋纳履的……

气氛都烘到这里了,容我提一个啊,正所谓:

扫尽机缘万法空,灯潭不许卧苍龙。

翻身踏断来时路,家在海山云外峰。

你品,你细品,缘,就是这么妙不可言。

至于那位老者,到底是何处的仙长,或者哪里的隐士,还有那卷秘籍的详细内容?史书中都没啥详解,机缘未到,没有必要非得做什么深究。但是,有些小知识可以跟大家分享一下,如果以后读者中有些从事网文写作、影视编剧、游戏策划这些职业的同好们,作为素材去进行二次创作,有所助益,开篇不就提到过吗,前人田地后人收么?希望大家能多了解其中的事件,别太在意其中的真假,有一点笔者可保证,此书除了用一些现代的梗和对话来重新解构史书中的事件之外,并没有凭空杜撰,请放心食用。

黄石公此人的真实出身以及生平履历,别指望了,肯定只剩下传说了,靠谱点说他是什么隐士贤者,不靠谱的,大抵也说他是那黄石所化的鬼仙精怪。但这里面有一个可能性笔者始终忽视,那就是此人应该跟齐国国祖姜氏的后裔关系匪浅,比如……吕不韦,这事儿前面有细说,要是忘了可以翻回吕不韦那段看看。老爷子临别时提到的黄石所在之地济北谷城山大致位于现在的山东平阴县,原属齐国,当然,这个佐证有点无力。我们不妨再看看那本秘籍吧,黄石公留给子房哥的那本书稿,到底是什么,这个众说纷纭,除了文献之外,没啥实物佐证,不过能够确定的是,不管这本书里所传授是技、是道、还是法、理,这本技能典籍的缔造者,毫无疑问的都应该是齐国的开国国主——太公姜尚。为什么敢这么断言,还是跟他传给张良的那本秘籍有关,关于那部书典的内容,那传的更是五花八门,咱就捡着还有据可考的几本说,有说它是《六韬》的,有说它是《三略》的,有说它是《素书》的,笔者通过其他资料整理推测,它还有可能是《阴符经》的……除了这几本有名字有内容可以考证的,还有直接含糊其词给它冠了个《太公兵法》的名字,而这几本书的编撰者或者说作者是谁,呃……懂的都懂……

如果你还想深究这本秘籍到底是哪本书,那这里面的淡,可能就扯到大了去了……简单说,上面所提及的有史有据的书籍,其内容,都不足以支持张良完成他的全部技能树,因为这些书里面,《六韬》和《三略》是兵法,《阴符》是数术,《素书》说白了就是一杂谈笔记,其内容性质更偏近哲学,而且就一千字,换句话说,单单任何一本书的内容,都不足以成就张良之后所达到的人生高度和历史地位。如果要问这本书里有没有什么仙法……呃……那个,讲历史的人一般都不论这个的,毕竟历史是历史,演义是演义,你在《三国志》里面,肯定见不到诸葛武侯点七星灯续命那记载。所以史书上关于这本典籍内容的描述,仙法是没有的,但可能有……术法!是的,而且可能性非常大。

看过国漫《一人之下》的二次猿乡亲们肯定不会忘记里面诸葛青少爷的“武侯奇门”以及王也道长那位列八奇技之一的“风后奇门”,这里提到的奇门,就是一种名为“奇门遁甲”的数术,简单来说,是一种结合了数学、地理、天文、阴阳、五行、物候、哲学的实用技术,没错,它不是玄学,而是技术,确切的说,是数术……而且是一门非常注重实操的数术。

现存的众多奇门遁甲的书稿中,有一个经典理论著作,叫做烟波钓叟歌,开篇就提及了奇门遁甲历史渊源与演化发展,原文如下:

阴阳顺逆妙难穷,二至还乡一九宫。若能了达阴阳理,天地都在一掌中。

轩辕黄帝战蚩尤,涿鹿经年苦未休,偶梦天神授符诀,登坛致祭谨虔修。

神龙负图出洛水,彩凤衔书碧云里,因命风后演成文,遁甲奇门从此始。

一千八十当时制,太公删成七十二。逮于汉代张子房,一十八局为精艺。

之前提到的《一人之下》里面,王也道长掌握的八奇技之一——风后奇门,说的就是奇门遁甲最原始的形态,通过天地人神四盘错综组合,一共可以构成一千零八十个格局,而推演出这门数术的鼻祖,名字就叫风后,后来传到太公姜尚那里,他将一千零八十局的术法精简到了七十二局,然后奇门的下一代传人,就是之前提到的谋圣张良,他将这七十二局的奇门精炼简化为阴遁九局和阳遁九局一共十八局的最终形态。不过这也只能仅供参考了解而已,实际上所有奇门遁甲的系统性理论,都是在唐宋之后才提出的,就连那首烟波钓叟歌,也起于宋代,后经几度修改,连初代目作者的姓名都无从可考。那么张良当时掌握的这门数术,还是奇门么,之前跟大家提起的,全都不足为信吗?也未必,因为你要真的从网上搜搜这些传说中的书稿原文试着了解一下其中内容,你就会发现,唐宋之前,奇门遁甲的早期形态,其实就是那本《阴符经》。

《一人之下》这部作品作为国漫崛起的代表作之一,里面其实有很深的中国传统文化和哲学思想杂糅其中,可以让外行人看到热闹,让内行人品出门道。也正如某位网文大佬曾经所言,作品,就是一个作者的文化底蕴和精神内核外在延伸。所以,在全文故事中加入这些有些读者可能不感兴趣的知识点,其实笔者也是埋藏一颗与读者共勉的苦心,大家一起多学习多思考,努力做到知行合一,学以致用,也鼓励大家用自己掌握的知识和技术,创作一些属于自己的作品。

书归正传,再说始皇回到都城以后,因为这次差点命丧博浪沙的经历,终于接受了这世界上还是有人有想法和实力弄死自己的这个事实,消停不少,好容易在宫里老实待了三年,出巡的瘾就又复发了。虽然之前的那次遇刺还是让这位九五至尊心有余悸,但对此,他也是做了深入的心理建设工作,首先这次他不搞远游了,就在国都咸阳附近溜达,自己的地盘儿,治安肯定要好过其他地儿,只要不出咸阳防卫圈儿,那肯定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吧。其次呢,之前的出行,还是因为阵仗太大的,目标明显,所以容易被人集火,这次咱低调行事,玩个平民Cosplay,只带几个暗藏兵刃的护卫,总该没啥问题的……吧。

打定主意,立马就开始落实计划。这天,始皇帝带着几个侍从在外面搞微服私访,正走在路上,忽然听到路边有几个票友在那飙歌,那歌声道: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诶,感觉不太对……等我上网查查,噢,更正一下,下面这段才是正确的歌词:

神仙得者茅初成,

驾龙上升入太清,

时下玄洲戏赤城,

继世而往在我盈,

帝若学之腊嘉平。

始皇帝第一次听这种乡村民谣,一时间还没回过味儿来,好像说什么骑龙升天啥的,难不成说的是修仙。要唱的真是修仙,那我可就不困了呀!于是赶紧上前拉着那几位飙歌的流浪歌手就问这歌的来历。

唱歌的老乡看着这位粉丝对自己的唱功这么认可,也高兴,根据他们平日所闻就歌曲表达的内容,爽快地解答了一下:大致是说太原那地儿有个叫茅濛的修士,字初成,深识玄远,察览兴亡,曾预知周朝大厦将倾,天下事已不可为,遂无意于功名,拜鬼谷子为师学习道法。秦始皇三十一年九月庚子,茅濛真人道成,白日乘龙升天而去,留下这首歌,被乡里人传唱。听完乡亲们的回答,嬴政登时又亮了,满心欢喜地追问了一句:“这人,如果得道,真能成仙?”乡亲们也不知道问话之人的身份,随口应道:“人要是明悟了道心,肯定能长生不老!都长生不老了,那还不算成仙?”这回答正中嬴政下怀,欣然点了点头,告别了众位乡亲们,扭头兴冲冲地回宫了。回到宫里,他越寻思越觉得这事儿有点儿意思:那时候也没有现在这么有科技含量的互联网社区社群,这要是想点赞转发投币一键三连啥的,该咋整呢?另外,这歌里面说按照歌最后说什么“帝若学之腊嘉平”,是说我这当皇帝的要学了修仙,以后就腊嘉平了?但我要怎么学?腊嘉平又是什么鬼?算了,直接就硬刚字面意思得了,权当这就是我修仙筑基的开始吧!至于那个道心……哎我道心是啥来着?对了,是访海中三山仙境,寻药问长生啊!海中仙山,那不就是我道心所向之地吗?

主意已定,始皇帝循着自己那天马行空的奇思妙想,麻溜儿地颁了个诏令,先把以后每年的腊月改称嘉平月,紧接着又大兴土木,在咸阳东边找地儿挖个池子,引入渭水,整成一个长两百里宽二十里的大湖,取名兰池。接着填湖造陆在水中又生生给筑起一座私人会馆,取名蓬瀛。最后又按照海中巨鲸的样子在湖里放了个长两百丈的石雕,整了个人工造景。几个月的功夫,一座仿照海中仙山打造的修仙主题公园,就这样落成了。之后,始皇帝没事儿就往这跑,逮空就待在湖中的蓬瀛岛上,觉得自己也咋说也该是个算个筑基修士了吧,而这蓬瀛岛兰池宫,那不就是他修仙的洞天福地么。

这蓬瀛岛兰池宫修得再好,终究也只是始皇帝嬴政的一座别院,也不是时常在这里待着。另外,大概是因为这里是自己修仙洞府,所以也就没怎么调用护卫、宫女这些个凡俗势力,毕竟仙凡殊途,咱们修仙界的事儿,最忌讳什么沾染因果,是吧?相信圈里的老二次猿道友们懂的都懂。

然鹅,树大招风,屋大招贼,修仙这么私密的事儿,非得大张旗鼓地整这么大的院子,还不设什么安保系统,能不出事儿才怪!正好皇都咸阳里出了这么几个胆大包天的盗贼,流窜到了这片区域,盘踞在了蓬瀛岛上,偷偷把兰池宫当成了盗贼团的据点,昼伏夜出。始皇哪知道这些事儿,天天逮空就过来筑基。两拨人都屯在一处,怎么可能不碰头呢。

这天夜里,嬴政兄又微服出来修仙,身边只带了四个凡人护卫,刚到兰池边,就碰上贼人出来打卡上班。狭路相逢勇者胜啊,几个盗贼呼啦一下就把始皇给围了。嬴政的四个护卫也是人狠话不多,直接拔出了刀剑,一边护驾一边与几个贼人对线,碍着始皇安慰,没法全力搏杀,半晌才弄死一个。盗贼也是亡命之徒,不退反进,又拿着武器猛攻过来。毕竟术业有专攻,盗贼终究是乌合之众,论战力怎么能拼得过正经护卫,拼了一会儿,又趴下几个。剩下的盗贼知道打不过了,一声大喊“风紧,扯呼”,然后夺路而出。好吧,咸阳皇都,天子脚下,又是一出刺王杀驾的戏码。始皇帝赶紧招呼护卫送自己回宫,命差点都没了,还修个屁仙!第二天,始皇帝就颁了个严令,要求全国范围内开展扫黑除恶的大型社会治理活动。既然是严令,基本上就能猜到,这活要完不成肯定得被问罪。于是关中官员们当然玩了命地派兵四处搜捕,抓了几个盗贼工会的临时工,严刑拷打。还没等这几个背锅侠屈打成招呢,就被在棍子下面撒手人寰了。官员们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跟始皇交了任务,说罪犯已经伏诛。这任务结得这么草率,始皇帝肯定不给通过啊,责成官吏安检防范环节薄弱,命他们继续搜查。于是,就这么挨家挨户稽查,鸡飞狗跳地折腾了好些天,花了快一个月的时间,这事儿才算消停。不过,本来还想着国都这片儿治安很好,微服私访不会被针对的始皇帝嬴政,这次又被啪啪打脸,又老实了一阵,连微服出游的兴致都没有了。

匆匆又是一年,即便之前数次临危,始皇帝的道心非但未乱,反而愈发坚定,寻思着,咋说我也是个半步筑基的一介散修,如今道心已定,要是能再学一套功法,成就个什么灵体金身啥的,不仅长生有望,即便再有啥凶险不测,掐指一算就能趋吉避凶,还怕个锤子歹人刁民?(话说,这种设定似曾相识啊……秦始皇是个修仙的,我去,这不《星辰变》吗?)这仙还是得寻啊,求不来药,至少也得求一套功法啥的……想到这里,当即横下心来,决定还得再去趟海边儿,于是一次新的东巡之旅就此展开。一行人走走停停,行至碣石山(就是后来曹操写《观沧海》那地儿)。忽然有个姓卢儒生的拜谒求见,此人祖籍燕国,自称是个方士,对于长生大道有些比较深入的看法和研究,想过来跟始皇帝分享一下,求个点赞、转发、投币一键三连。然后凭着一张嘴,加上各种修仙网文的套路桥段,一通连夸带哄,挟蒙夹骗的把秦始皇忽悠瘸了……嬴政闻言老嗨皮了,我去,道友啊这是,我这半步筑基的一介散修,一没功法传承,二没仙门势力庇佑。卢生你路子广,给引荐一下呗?卢生一听,哦吼,知道鱼上钩了,立马答应:“阔以啊,陛下看上哪位仙人的道统传承,看上那个仙家势力了?我去给你打点啊。”嬴政吭哧半天,心想你说这修仙界我都还没入圈呢,哪儿知道什么道统传承和仙家势力啊……唉?话说,之前发现那海中三座仙山的仙长叫啥来着,好像叫羡门子高和高适是吧,那就他俩吧,随机心下大定,便打发卢生出海向东,去寻访那两位仙君去了,自己就在海边儿那块,眼巴巴地等着卢生带点啥回来。这算是嬴政兄作为VC投的第二个修仙项目了,其实逻辑上也说得过去,干风投的都知道,只有广撒网,才能保证高容错,对冲风险成本,实现收益的最大化。

一连等了好些天,差不多都快要望眼欲穿的时候,卢生回来了。行过拜礼之后,又夸说一通修仙网文中云里雾里的故事桥段,解释说寻仙这事儿得看机缘,说请就请,想见就见那肯定不行,仙药这项目您已经投了徐福了,也不是我的KPI,但是功法这事儿我倒是给您落实了……说着,就怀里拿出一本几百字的天书上呈始皇帝。嬴政接过书一看,我靠,果真是天书,通篇云山雾罩玄而又玄,够我参悟好久了。只有一句话,看得始皇帝似懂非懂,心惊肉跳,这句话只有四个字——亡秦者胡。

……事关社稷存亡啊这,得嘞,功法修行先放一放,我得趁着现在自己正值壮年,大秦国力还算强盛的时候,先收拾一下这亡秦者胡,免得后来贻害子孙。可这“胡”到底说的谁呢?思忖半天,想起北边儿有几个放马牧羊的半兽人……不对,蛮人部落,这些蛮族部落就是被中原群众统称为胡人的匈奴。中原和匈奴的矛盾,往大了说其实也是农耕文明和游牧文明之间的摩擦,属于历史遗留问题,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儿了。秦始皇想着反正两边儿关系也不咋地,甭管是不是,先把这威胁北方的后患连根拔了再说,免得影响咱大秦的万世基业,于是直接安排蒙恬,调兵三十万,北上攻略匈奴。

这次北伐,对于匈奴来说,可以说毫无征兆。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顾虑,就这么看见蒙恬带着三十万大军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你说他们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还对抗个屁,赶紧风紧扯呼!于是,蒙将军就这么长驱直入以摧枯拉朽之势,收复了“河南地”——就是那块被后人誉为塞上江南的河套平原。蒙恬从匈奴人手里圈下这片地之后,将其划分成四十四个县,又把国内的犯人迁过来屯边开垦。然后又乘胜追击,北过黄河占了阴山等地,又在那里设了三十四个县。但是吧,人家匈奴本来就逐水草而居,人家不跟你打消耗,更不能给你斩草除根的机会。千日做贼易,千日防贼难。那咋整?蒙将军倒也不惧,还真就想出个千日防贼的办法,索性把以前秦赵燕为了抵抗“胡人”——匈奴部落修建的城墙都承包下来,整了个翻修扩建,加长加高,愣是创造出一条西起临洮,东达辽东,越山跨谷,延袤万余里、号称世界八大奇迹之一的长城。

话说,这长城还没修好,蒙恬紧接着又接到一道诏命。

欲知何事,且看下回。

另外作为一只野生修士,转基因术士,笔者在本章的最后,再为大家补充几个俺们修仙圈的几个小知识点:

首先是茅蒙留给后世的那首《巴谣歌》。其实那首歌的唱词里面说的事儿,大概也许可能差不多应该跟大秦和始皇帝屁点关系没有,后面的嘉平月和蓬瀛岛兰池宫,不过都是始皇帝自作多情,强行加戏的结果。那它到底说了个啥?讲的不过是茅濛对自己会有一个叫茅盈的后辈开山立派位列仙班的推演预测,预言而已。所以歌中才会说“继世而往在我盈”,估计当时始皇帝道听途说,以为歌里的这个“盈”字是他嬴政的“嬴”字,结果阴差阳错地坚定了他那问道长生的狗屁道心。而歌中的“赤城”,指的是位于现在位于浙江省台州市天台县的赤城山。接近山顶的玉京洞,传说是道家元始天尊玄都说法之地,也是茅盈修仙问道时洞府所在。

茅濛,茅盈……那这几个茅家人在修仙道统里面又是怎么个身份地位?

看过《一人之下》的老二次猿们,还记不记得陆谨老爷子传给灵玉真人的那门位列八奇技之一的神奇术法——通天箓?而这通天箓的创始人,就是故事里甲申之乱中三十六贼之一的茅山上清派传人郑子布。

符箓之术,是一种记录有关天官功曹、十方神仙名属、召役神吏、施行法术的牒文,而通天箓说白了也就是一种高阶的符箓术,也是根正秒红的道教术法。修仙道统里面有“三山符箓”的说法,这里说的三山,指的是道家的符箓三宗,分别为茅山上清派、阁皂山灵宝派、龙虎山正一派(天师道)。而通天箓由茅山郑子布所创,最后经陆谨传给了龙虎山的张灵玉,这剧情设计,考据详实,逻辑严谨,也比较深刻反映出了作者深厚的文化功底。

而茅山上清派的开山祖师,便是茅濛的曾孙,也就是《巴谣歌》里所提到的那位茅盈,与他的两位兄弟,茅固、茅衷并称三茅真君,没有仙去之前,这三人在当地采药炼丹、悬壶济世,风评口碑都不错。

其次再聊聊卢生上呈始皇帝的那本天书里——“亡秦者胡”的预言。

从现在的角度看来,这四个字还真是颇具玩味。

其实,预言这事儿,早在秦汉的时候我们就出现了一些比较系统的理论,被称为谶纬之学。各种结论的推导都有它严谨的逻辑流程和理论支持,你要问它到底准不准。难说,因为预言这东西,它本来就是个薛定谔的猫,也就是说,这个结论是个叠加态,它对事件结果的描述,可能就不是一个准备的定论。另一方面,基于官能和认知限制,人类这种生物其实本来就无法完全客观的认知这个世界,因此,由人提出的预言,很多情况下,会产生“自证效应”,即是说人类一开始是对情境的一种错误定义,继而引发了一连串的行为,使最初的错误概念变为现实,并导致这种似是而非的正确性,使错误的行为永久化,这理论是在20世纪,社会学家罗伯特·k·默顿(Robert K. Merton)提出的。

结合前面提到的两项量子力学和社会学理论,我们可以大致可以解释这事儿。从量子力学的角度来看,那就是这个预言的结果本来就没有一个确定的结果,但由于人为的干涉,所以让量子的叠加态(也就是预言的结果)产生坍缩,最后只剩下一种状态,无论这个结果准不准,它都有可能因为你的行为发生变化——要么这预言不准,但是由于你相信了这个预言的某个可能,并通过自己的行为让这事儿产生了自证效应,使得你认定的那个预言结果成为现实;要么就是这事儿原本就应该是这个结果,而且概率很大,但由于你人为干预,而导致了结果的坍缩,而这个坍缩,恰恰刚好落在那个不准的圈子里。

那亡秦者胡这事儿到底准了没呢?呃…灭掉秦朝的确实不是胡人,但是你要知道,那个败光了大秦家业,任用奸佞把朝堂整得乌烟瘴气的二世祖的名字——它叫胡亥啊!

亡秦者胡……你说准不准?

如果当时始皇帝嬴政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你猜嬴政会对卢生说点什么?

——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哈哈哈哈哈……


话说蒙将军正带着自己施工队吭哧瘪肚地盖长城呢,忽然接到了始皇帝嬴政的诏令,又让他继续追杀匈奴。想来亡秦者胡这事儿在始皇帝的心中的阴影面积委实不小啊。因为长城这事儿正累到蒙圈的蒙恬将军,接过这道圣旨,心情有些懵逼……这不刚打完吗?还让不认人活了。领旨的蒙恬拔营起寨,带着兄弟们从刚打下来那片“河南地”出发,北渡黄河,见到匈奴便砍,一路杀到高阙陶山那边儿才停住军阵——不能再往北走了,勒马北眺,眼前尽是一望无垠的黄沙,哪儿还见得着半个匈奴的影子。于是,蒙将军索性就在那儿扎了营,选取了几个视野开阔的险要位置,分段修筑瞭望台和防御工事,又拉了一些内地的囚犯来充当驻边苦力,然后又进入了例行回禀,然后等待下一步指示的流程。没多久,嬴政的回复到了,又让蒙恬回到上郡坐镇,于是也顾不上这一路行军劳顿,收拾东西就往南走。此时,始皇帝正因为“灭秦者胡”那茬事儿整得心烦意乱呢,就取个折中的地儿,方便第一时间收听蒙恬的军情奏报,方便了解这后患处理得咋样了,所以这时,恰好也身在上郡行宫,这时候他也正收拾东西准备回都城咸阳。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回防上郡的蒙恬,正好碰上还没来得及启程回咸阳的始皇帝嬴政。君臣二人在行宫处简单絮叨了几句,始皇帝除了安排蒙恬常驻上郡,挟制塞北匈奴之外,又安排了一项路网建设工程,让他从九原到云阳修筑一条高速公路,工程规格之高,标准之严,连之前修筑那些作为旅游专线的驰道跟它比起来,那都是小巫见大巫。君命难违,蒙将军不敢废话,俯首领命之后送走嬴政,便依照领导的指示展开工作。这会儿,长城这事儿调配劳役民夫数十万,工程进度才不过百分之二三,而这直道的开通,那是个需要开山填谷的大活儿,这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得填进去多少挑费不说,又葬送了多少青春和人命。所以与其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或许另外一个表述才更加准确——权欲之下,众生皆为蝼蚁。横有长城,纵有直道,似乎看不出瓜葛的一城一路,其实共同构成了北部边疆的防御体系,说白了,都是始皇帝用来防范“亡秦者胡”的对策,还是有其前瞻性和战略意义的,绝不像很多网络喷子们口中诟病的“一拍脑袋的糊涂决定”。

【照理说,在故事性的主线剧情里突然没头没脑地塞进这么一段修路的桥段,确实有点无聊,但史话终究不能只讲故事,如果只为了看了乐呵,那何必读史呢,找本几千万字冲突激烈,结构紧凑,智商在线的修仙或者科幻小说看看就行。不过,既然说好了是讲史,那么直道这条路还真的不能不提。后世之人只听说过世界八大奇迹之一的万里长城,对与其几乎同时开工修建的这条千里直道却闻所未闻,未免太狭隘了。毫不夸张地说,这条直道才是中国最早的“高速公路”。它南至咸阳淳化,北到包头,沿着山岭和沙漠修筑,全长近一千公里,经陕甘蒙三省,跨十四个县,路面平均宽度为20米,最宽处可达60米,曾经是很多朝代的交通要道,直到清朝年间,秦直道才逐渐荒废,但是直到现在,这条道路都还是寸草不生。其历史影响之深远以及工艺技术之先进,也绝非一句“凭空断送了百姓的姓名,浪费了国家的财政”就可以评价的,当然,这里面也确实有那么点子前人田地后人收的巧合。】

转过年来,又到了始皇帝三十三年,嬴政觉得如今塞北已定,“胡人”硕果仅存的那点子家底肯定已经不足以灭秦,于是又把目光放到了岭南地区(南方五岭之南,相当于现在广东广西全境以及湖南、江南等部分,也就是秦时的南越国辖地)。虽然这也是始皇帝嬴政好大喜功、野心勃勃的表现,但客观来看,这个想法其实还是靠谱的。因为比起北边的“胡人”——匈奴来说,南方这批蛮人部落的战斗力确实不够看。这事儿其实不难理解,首先匈奴人逐水草而居,游猎放牧,资源相对匮乏,所以每次遇到荒年灾祸啥的,他们就可以仰仗着骑兵的机动性,南下劫掠一番,所以对于匈奴骑兵来说,打猎、打劫乃至打仗都是家常便饭,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其次就是整个部族的生存状态,一直以来,匈奴各部落间,乃至于与周王室以及秦赵燕等诸侯国之间,一直都处于摩擦不断的状态中,可以说他们一直都是在以战养兵,战斗力自然不俗。相比而言,南方这股子蛮人,物产丰足,交通闭塞,基本上都处于一种圈地自萌的农耕部落文化中,既没诞生什么雄霸一方的强大势力,更没有什么拿的上台面的武装和科技。加之岭南地区的战争迷雾效果以及瘴气毒虫这些特有的环境伤害和生物陷阱啥的,对于来自中原的军事势力来说,具有天然的劝退效果。所以这些岭南部落武装要真的掰扯一下战力,那基本不是“战五渣”【梗百科:意思为战斗力只有五的渣渣,出自《龙珠》】也是“六分投”【梗百科:只要系统允许,马上发起头像,很多MOBA对抗类游戏将双方阵营的投降时间设定为六分钟之后,六分投,代表的对于输定这结果的绝望和完全躺平的决心】的成色。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似乎也可以从北狄和南蛮两方的战力对比中看出来。

虽说能用拼资源和堆人头来解决的事儿,对于始皇帝来说基本上都不叫事儿。但毕竟又得修长城又得筑直道的,还得留点人工给自己再修个园林、会所、度假村啥的用,所以这会儿你让他再动员个几十万兵源南下,多少有点儿无中生有、无理取闹的意思。但这还真就没难得住咱这位——六国终结者&九州地主&坑爹大孝子&半步筑基的蓬瀛岛兰池宫修士、始皇帝嬴政真人。

兵源不够是吧?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咱兵源不足,但咱囚源足啊,你想,秦朝律法这么严苛,教育水平又不高,百姓的文化程度有限,那岂不是一不小心就容易犯事儿啊,那些个已经受过刑放回家的就算了,但是那些已经失去人身自由的,监狱里不是还关着一堆么,与其说他们是犯人,不如说他们其实是失去了人身自由而是作为官方或者私人财产的奴隶,没错,秦朝虽然已经不是奴隶制社会,但实际上仍旧存留着大量的奴隶,这些奴隶的来源,除了战俘、政策性奴隶,罪犯之外还有逃兵和自卖为奴的平民。也别把他们关牢里浪费粮食了,都放出来,南征百越,充军抵罪去吧!几个月后,这批被抓来临时凑数的“虎狼之师”,竟然长驱直入,直捣黄龙,直接把岭南各地的诸方部落蛮族都给收编平定了。于是始皇帝又颁下诏令,开创桂林、南海和象郡这岭南三郡并设置官员治理。

【真正的过程,应该没有笔者讲得这么简单,毕竟,咱也没亲眼看到啊。不过,这里面还有以下这几个点可以,可以说道说道的:这次南征前前后后历时十年,共分为三个阶段,整个过程其实极为惨烈,动员的总人数是大概在六十万,大多数不是死在了战场上,就是被留在岭南,与百越杂居担起了开疆拓土的重任。而且秦始皇三十三年这场战役,并不是秦朝第一次南征,也不是最后一次,但岭南三郡的确是在这年设立的。】

匈奴亡命北逃,岭南又有三郡纳入秦国疆土,始皇帝觉得自己这征南逐北赢得盆满钵满的,实在是“泰裤辣”,于是又在咸阳宫里开了个趴,那场面,真就是“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宴会上还有七十个各领域的专家(原文为“博士”),专业素养咋样姑且不提,为人处世倒是做得蛮江湖的,互相使了个眼色之后,就一同站起来,给始皇帝祝酒,说了些我皇千秋万世、福寿绵长之类的话,始皇帝也挺赏脸,一一碰杯之后喝得也挺痛快。有个名叫周青臣的主事(官职为“仆射”)也是只挺会审时度势的巴结狗,一看这火候差不多了,赶紧接过话头继续吹起了彩虹屁,着重赞誉了一下用郡县制替代分封制的历史先进性,以及对于当世乃至后世国家统一和政权稳固的重要作用,值得千秋赞誉,万世称颂。显然,这才是拍马屁的高端操作,欲捧其人,先夸其行,再赞其智,最后颂其得,层层递进,步步连环,有理有据,有实有指,什么叫专业?这就叫专业!始皇帝嬴政,虽然也是个配彩虹屁捧起来的君王,听到这话,还是禁不住胸怀激荡,心花怒放。但事分两头,总有那么一类人喜欢靠标新利益来博取眼球和流量,将诗圣杜子美的那句“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小性格上升到了完全不看形势,不顾后果的变态程度。比如当时宴会上有个叫淳于越的专家(博士),他原本是个齐国人,后来投奔到秦国当起了公知,但毕竟是半路出家,根基不稳,要想往上混,那就得在这大秦国的人皇面前多刷点存在感,于是虎了吧唧地站起来,不合时宜地插了一嘴说:商周两代也都是千八百年的国祚,存续时间都不短啊,还不都是因为建国后大封子弟功臣,靠家族血脉的凝聚力来宫伟皇室王权?如今陛下坐拥天下,但族中子弟都没有封王,没兵没钱,你说以后要是出个像田常那样的窃国之臣,谁来保我大秦不改姓,王位不易主呢?祖宗千百年留下来的经验不去效法学习,我大秦怎么能够千秋万代?这个周青臣只会捡着好听的说,逢迎献媚,怎么能称得上是忠臣,还请陛下明鉴!”这傻鸟本来就是齐国人,就知道拿“田氏代齐”这点屁事儿在这大放厥词,还想以此表达衷心,不仅格局狭隘,也不懂得观察领导的脸色,整得当时的气氛一度尴尬。

【这里面再插入一个小知识点。之前不是说过,齐国的国祖是太公姜尚么?所以战国之前的齐国国主,一直都姓姜。只是当年齐桓公小白一时心软,收留了因为嫡庶之争落跑到齐国的陈国公子陈完,给后来齐国易主埋下了隐患。作为春秋五霸之首的齐桓公大手一挥,不仅给陈完封了官,还赐姓田。到了田常和他爹田乞这两代人,田家势力已经如日中天,野心也与日俱增。公元前481年,田常发动政变,杀了齐简公和许多势大的贵族,另立齐平公,又通过“修公行赏”等亲民政策,成为国民人心所向。到公元前476年,“齐国之政皆归田常”,田氏完全控制了齐国。公元前391年,田常四世孙田和将齐康公放逐海上,只留一城之地作为他的食邑,田和成为齐国实际上的国君。公元前386年,周室正式册命田和为齐侯。公元前379年齐康公病逝,姜姓贵族被全部铲除,国政全部沦入田氏之手,仍以齐为国号,史称“田氏代齐”。这也就是成语“窃钩者诛,窃国者侯”的来历,同时,该事件在西周时期也被视为是“礼崩乐坏”的分水岭。】

始皇帝听了这话,脸色登时就黑了,不过这时候,也不便发作,索性压下火气,问在座的其他大臣怎么看。

此时的李斯已经从廷尉升迁成为大秦相国,这立郡县废诸侯的法子本就是他的设计,仗着始皇帝的重用和信任,他克服重重阻碍进行改制,这都推行了六七年了,也没出什么纰漏,结果今天这宴席上,偏偏冒出来这么老学究,整出这么贬损别人抬高自己的说辞,要把这才刚稳定的大好局面推倒重来,给你脸了是吧?

被一个脑残专家这么啪啪打脸,李斯勃然而起,慷慨陈词反驳道,“这治国之法,本来就是随着局势和时代变化,因时而异,五帝的制度不是代代重复,三皇的法度也不是代代承袭。陛下开创这华夏一统的大业,立下这些福泽万世的法度,你们这些固执迂腐的老学究懂个屁!我建议你们这帮专家不要建议了。淳于越的那些说辞,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之前诸侯争霸,到处招揽游学之人,打造符合自己统治的策略和理论,搞得百家争鸣,纷争四起。如今天下一统,政令合一,大家就应该各自守好自己的本分,老百姓要遵纪守法安心务农,当官的要了解政策,懂得令行禁止。现在你们这些傻缺读书人不想着与时俱进,反倒因循守旧,想要复古!还搁这大放厥词,混淆视听!这哪儿行?还请陛下不要被他们迷惑了!”

始皇帝嬴政当然还是认同自己亲自提拔的下属的想法的,但席上这剑拔弩张的气氛,确实有点尴尬。思忖片刻,他觉得还是以大局为重,出来打了个圆场,满三杯之后,果断散场,让大家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

李斯回到府上,回忆起席间淳于越那倚老卖老的专家嘴脸,越想越气,寻摸着得想个招把这帮看出殡不嫌事儿大的人的嘴堵上。思路再三,索性又草拟了几条严苛法令,打算请示皇帝陛下颁布执行。于是熬夜写了份奏章,转天一早就上呈朝廷……

秦朝被后世广为诟病的“焚书”政策,也正是因此而起。

那篇奏章痛陈了过去的思想理论太过驳杂,意识形态不能统一的坏处,要求除秦国史书之外,其他国家的历史资料,全部删除;除了官方收藏管控指定认可的书籍之外,平民百姓家中私藏的百家言论典籍,都交给官府销毁;如果有人当中传播禁书内容的,当街斩首;拿着之前的这些典籍理论当众逼逼赖赖,借古讽今的,直接屠灭劝阻;如果有官员知情不报,不积极执行工作的,也一并处罚。命令下达后三十天内还没有将禁书销毁的人,就将他脸上刺字,贬为奴隶,发配给蒙恬那边让修长城,去干四年苦力。如果想学法令或者相关技术,就找当地官员去接受培训。医药、占卜、耕田种树的技术类书籍不在销毁之列,可以保留和传阅。

嬴政接过奏章一看,哟呵,这不活脱脱的愚民政策么,想得挺好啊,脑袋一热,也没想到要留个资料备份这事儿,便亲自拿起笔,批了一个大大的“可”字。

政令一颁发,一场浩浩荡荡的焚书运动就在全国各地如火如荼地展开了,一时间,举国上下,浓烟滚滚,烈火熊熊。要不是孔老夫子的后人冒着杀头灭族的风险在曲阜孔庙祠堂夹层里面藏了那么几十部典籍没有上交,估计连本论语都剩不下来。

都说神仙打架百姓遭殃,这原来只是场学究和相国之间的一场名利之争,博弈双方无非就是希望能让自己更接近权力的中心而已,结果却偏偏演化成一场史学、哲学、文化以及学术界的旷世灾难……

你说要是当时嬴政在核批李斯的那个奏章时留个心眼儿,下令将每套典籍都留一部收归府库备份,会不会还能给后世学者留下点知识的种子?唉,想来即便如此,也未必能够如愿。据说当年焚书的时候,咸阳宫里应该还是有一些存档的,可惜后来这点仅存的硕果,被西楚霸王项羽入咸阳的时候给当钻天猴给点了……

匈奴退了,南越平了,杂书烧了,直道和长城都在施工中,转过头来已经是始皇三十五年。

嬴政又觉得人生乏味了,心心念念还想整个大活,于是逮着一次朝会的机会,问起了殿下的文武百官:“最近咱这咸阳城里人口日渐殷实,大家都在热火朝天地扩建屋宇,增建房屋。朕这当皇帝的,平时就窝在那么几个宫殿来回跑,是不是抠搜了点儿啊!以前还没统一全国那阵子,先王们都只是按照诸侯的规制建造殿舍,加上手底下本来也没几个人,凑合凑合也就够了!可现在朕手底下文武百官这么多人,哪儿能和前面的几个朝代一样,总得有个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气势吧。另外朕还听说周武王将丰京作为都城,周文王将镐京作为都城,现在朕在这丰镐两地之间建的皇都,这宫殿规模是不是应该扩大和增建一些,多少应该体现一下朕这当皇帝的与之前那些君主相比的优越感和差异性,众爱卿以为如何?”

殿下众臣一听,心里都有棵碧树,明白这不是送分,那就是送命题,怎敢有半分质疑,一个个都点赞支持,纷纷表示“俺们这些做臣子的,活着是您的人儿,死了是您的鬼儿,您说咋地儿,那就咋地儿!”

然后,一项旷日持久的浩大工程在文武百官的吹捧支持就这么展开了。

这套宫殿规划在渭水南岸的上林苑中,东西长1270米,南北宽426米,高约7~9米,总占地面积大概54.4万平方米,整个工程包含两大建筑群,一是“前殿”建筑群,另一是“上天台”建筑群,前殿是为整个项目的主体宫殿,占地约800亩,磁石门为门阙之一。作为甲方的始皇帝对于他自己的项目,总能提出一些考验国力和设计师、工程师水平的需求,比如:单前殿硬装需求,便是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要分作上下两层,上层能坐万人,下层可建五丈旗,四面都要有回廊环绕,廊下的道路还得宽阔,所有规格的豪车名马都可以畅行无阻。前殿下面还要修一条甬道,上面要盖上廊檐,弯弯绕绕要一路通往南山,得跟山体相接,还得从在山顶竖起一根华表,作为殿宇的外门。光有前殿也不成啊,还得配上后宫,虽然不用跟前殿那么奢华,但也不能草草了事,怎么着也要五步一楼,十步一阁。

这就完了吗?怎么可能啊!还有其他配置和造景呢。咱始皇帝可是修士,那是准备横跨星河独断万古的存在。咱这仙帝华宫要上合天道,天上不是有那轩辕十七星,穿过银河,直抵仙宫么,那就把渭水当做地上的银河,在地上仿照这轩辕十七星的排列在河上架起长桥,称为阁道,既然是阁道,怎说也得跑得了马行得过车把,把这桥面宽度也给堆上去,至少得留个五六丈。这么大的项目,你猜得用多少人?怎么说也得几万人吧?几万人?那是包工头,一共征调了七十万劳工,就这始皇帝还觉得人多事儿少了呢,又从里面分出一批人,赶到骊山给自己修陵墓去了。这套宫殿就这么一直盖了好几年,熬到始皇帝嬴政殡天都没完工……据说整个建筑群,在位于函谷关以西的丰镐王畿附近就有三百多座宫殿,在函谷关以东的关外地区,还有四百多座大小宫殿,占地三百多里!在始皇帝凉凉之前,有一半宫殿已经完工,就是里面的软装啥的还没配齐,唯独位于中轴线上最先开工的前殿,已经早早落成。至于这么气派的宫城到底叫啥,始皇帝嬴政本想等它全部落成之后,再给整个高大上的称号,只可惜直道这人皇病死沙丘的时候,也没见其竣工。不过后人都把这座一直没有完工的宫殿建筑群叫做阿房宫,这名字来历,其实也没个统一说法,总的来说,还是因为古汉语里面“阿”也是多意字,当做近解释的,就说因为它靠着咸阳比较近所以叫阿房,也有当做弯弯绕绕来解释的,说因为整座宫殿廊腰缦回,盘结旋绕,所以叫阿房的,了解一下就好,无须深究。

这边厢阿房宫正如火如荼地盖着呢,始皇帝就开始安排起软装来了,把漂亮妹子啊,乐器饰品啊,一个个安排进已经改好的宫阁里面,忙的那是不亦乐乎。正赶上这天卢生入宫求见,始皇帝嬴政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一位道友,还有个从皇帝到仙帝的升迁梦想,便向他问道:“这皇帝,朕做得这份上,应该算是满级了,只是忙活到现在既没有个叩指问长生的法门,也没见到个带我入仙途的仙长。你不是说有门路吗?都干啥了?”卢生一听,这是点我呢,于是见招拆招地应道:“臣等之前奉旨寻仙求药,也是历经辗转磨难,但仙人一直没有现身来与您相见,想来应该是有邪道鬼魅从中作梗,暗地里阻挠。另外,清净是众多仙家一直追求的境界,所以仙人居世外,凡人居尘中,仙凡有别。陛下贵为人主,每天日理万机,何尝有个片刻恬淡,再加上总有群臣宫人随时侍奉左右,周身尽是凡尘之气,哪里寻到半点清净,仙人又怎么愿意现身呢?”虽然都是卢生信口胡说的搪塞之词,但细细想来,的确逻辑严密,合情合理,把始皇帝说得一愣一愣的,“原来如此啊,既然朕已经问道寻仙,那自己也要有个修道之人的样子,明白了。”卢生赶紧借坡下驴:“陛下天纵之才,慧根深种,料想不久便可踏上仙途了。”

你说之前访仙道,寻仙药,找仙人,求仙术,这都算做风险投资,花点钱得等结果的事儿。唯独今天这番对话,可真就是把始皇帝给彻底忽悠瘸了,因为从这天起,他连“朕”这自称都用的少了,开始以真人自居,一个皇帝,开口闭口,叫自己“本尊”……

此外,他又命令人把咸阳附近两百里方圆的所有已经盖好宫殿,全都用回廊障壁穿连起来,整成一个黑盒子,方面隐匿行踪,所有宫殿里面,钟鼓、帷幕、美女,三样为标配,其他日用消费品一应备足,方便他走到哪嗨到哪,在哪个宫落脚哪个宫就是自己的VIP包厢,在哪个殿驻足哪个殿就是自己的豪华套房。秦始皇自己每天跟个幽灵似的在这封闭式沙盒一样的宫殿里转悠,同时还吩咐侍从,不准随便泄露自己每天的行踪。

唯独有一点你还真不服不行,作为这大秦的开国之主,这位蓬瀛岛兰池宫始皇真人无论精力还是能力,确实有超常人,朝堂政事一点都没耽误,内外奏牍那都是按时批复。至于这些给他修宫殿的劳役,但凡干得比较出色的,便将他们迁到云阳和骊邑两地,并免除十年税负和劳役,以此作为嘉奖。前前后后,一共往骊邑迁了三万户,云阳迁了五万户。之后,又突发奇想地命人在东海上朐界中,也就是现在连云港市孔望山顶,立了一个石碑,署名为秦东门。

始皇真人就这么成天在宫里寻仙猎艳,燕舞莺歌,想起自己从登基到现在立下的种种不世之功,嗨皮得很。这天,正溜达到梁山宫,登高远眺,忽然看到山下涌来一彪人马,护卫开路,差役们紧随其后,前前后后一千人的阵仗,拱卫着中间一位宽袍大袖的高官,那排场拉风得很,可惜视线被伞盖遮住,看不清到底是谁。嬴政心下狐疑,哟呵,咸阳地界还有人能抢本尊的风头?于是向左右随行问道:“这谁这么大的排面儿啊?”随侍宫人抻头端详半天,才据实回复。也正是这一句答复,再次勾起了他喜欢玩狼人杀的爱好……

要问伞盖之下的大官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书接上回,却说这位出门的排场连始皇帝都觉得震惊的大员,不是别人,正是那丞相李斯。听到左右宫人的回话,始皇真人不由得冷哼一声:“嘁,霸气侧漏,找死!”话里话外,带着深深的不满和怒意。正好随侍的宫人里面有李斯的眼线,听到这么大的风声,一时,“樱桃小狗,护主心切”,转回去就给李斯报信了。李相国一听,握了个草,都说功高震主者身危,我这功还功劳还没见多少,怎么就震了主了呢?低调,还得低调!从那以后,再有事儿出门,李斯一概轻车简从,再不复以往的排场,满满的都是求生欲。结果这转变偏偏又被始皇帝看在眼里,不愧是雄猜之主,天生就爱玩狼人杀,于是便将前几天梁山宫里随侍左右的宫人传召聚到一起,询问到底是谁把自己当时的话给透露出去的。这帮太监宫女们哪儿敢承认啊,只能抵赖推诿。咱们的始皇真人倒也没含糊,直接召来兵士,把那天身边所有随行宫人都给祭了。始皇真人这般苛酷杀伐的做派也着实惊了宫廷内外的不少人。正所谓伴君伴虎,朝不保午,所以,在宫里没事儿绝对不多说话,不传闲话,就成了这秦宫中一条用以保命的共识。事情也传到了始皇帝的那位“卢道友”耳中,这位仁兄心中那棵碧树,真的还算是颇为茂盛,想到自己前前后后忽悠了这位九州人皇好几回了,肯定不是长久之计,于是私下跟另外一位祖籍韩国,跟自己一起给始皇帝求仙问药的同事兼道友——侯生合计了一下,商量着说:“之前的事儿听说了吗?就咱这皇帝陛下,没事儿就喜欢刑杀立威,本来就不是啥好脾气,自我膨胀到快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了都。智囊团里面的博士顾问,少说也有个七千人,你见他信任重用过谁?朝中大员一个个又未畏首畏尾,听话得跟小鸡儿似的。咱这样靠玄学上位的人,别看现在锦衣玉食地供着,说白了还是指望咱给帮他踏破天门,问道长生,你真有这本事,还用得着提心吊胆地在这跟他蹭吃蹭喝么?趁着还没出事儿,见好就收,不行就撤呗!?”

这位与卢生一样担任始皇帝休闲顾问团队的同事听了这番话,点了个头,逮了空就跟着卢生一同玩起失踪,逃遁去了。

等到始皇真人发现自己的两位说好带他一起修仙的道友早就撒丫子跑路,人影都追不回来的时候,情绪难免有点崩溃,这要放在修仙文里, 那定是一个被宗门遗弃之后又遭师兄欺骗的桥段。于是放出狠话说:“本尊之所以把这帮子文人方士召集来这咸阳国都,无非是想要他们贡献知识、炼制丹药辅佐我这明君共创太平盛世。结果哩,东边儿有个叫徐巿的,年年带着一帮人拿着我的钱打着寻仙问药的幌子公款旅游,这边儿又有卢生这帮子神棍在这骗吃骗喝不说,还在背后说我坏话。方士都是这样的货色,其他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现在咸阳城里的读书人有几百个呢,肯定有些嚼舌根的家伙,在传播谣言,搬弄是非。之前已经派人暗中摸过底了,这次一定要把他们连根拔起彻底清理干净。”说完便颁下一道诏令,让御史去审问那些读书人,问他们有没有造谣惑众的事情,然后上报。这帮办案的心里也是门儿清,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是不是真有事儿已经不重要了,这位九州人皇这道圣旨本身就是奔着搞事情去的,这次要不死几个人,估计他这气儿是难顺了。于是呢,一场针对读书人的冤狱就此展开,前前后后,一共拿办了四百六十多个。嬴政对这个结果倒是非常满意,甚至有点欣赏这位办案的官员把这事儿办得非常中意,于是立即批复,将这些已经定案的犯人全部处死,并昭告天下。一行人拖枷带锁,踉踉跄跄走在路上,被官吏驱赶着从集市带出城外,这一幕正巧被来宫里探亲的皇长子扶苏看到,心中也是觉得这事儿办的不大妥当,于是赶紧跟行刑的官员讨了个人情,让监刑官员等自己先进宫奏请他爹商量一下,看看还有没有通融的机会。监理行刑的一众官员看到皇长子都这么说了,哪儿敢不卖这个面子,连声应允。于是,扶苏赶紧步入咸阳宫,满世界的找他爹。始皇真人不是之前放话了么,为了方便迎请仙长临凡,自己在宫里的行踪那都是一级机密,轻易不能透露。扶苏差点把整座宫城走个来回,才好不容易见到自己的爹地,行过拜礼之后,上前就开始替那帮子犯人求情,谏言道:“这天下刚刚平定,百姓还没有全部过上安生日子,您看这今儿要杀的这帮读书人,大多都是些学习儒家理论、懂得礼义的KOL,网红啊,您明白不?自身都带粉丝流量的,现在您大手一挥,全给灭了,这帮人的粉丝不都得炸毛?您不怕这帮人变成您的黑粉,天天暗地里变着法儿地给你使坏?还请父皇真人宽宏大量,这帮人不能杀啊,杀人还怎么搞流量啊?”话音刚落,始皇真人当即炸毛了,“还不能杀?!还尼玛都是孔子门生?!你这小兔崽子懂个勾8?!这儿没你啥事儿了,给本尊滚到上郡,陪着蒙恬一块儿给我修长城直道去!本尊不久之后就要去北边儿巡察工作了!”扶苏可能也没见过自己老爹炸毛,再加上自己对这位爹地一直也是敬畏有加,所以没敢再争执顶嘴,只得乖乖地奉旨出宫,差人给监刑官做了个回复,告知这事儿已经铁板钉钉,回天乏术了。扶苏在这番救人无果之后,也没敢在咸阳逗留太久,听爸爸的话,匆匆北上陪着蒙恬将军当包工头的去了。那些人犯最后的结果,地球人都知道,我也就不多费口舌了。

在这里歪个楼啊,这事儿里面其实有好多奇怪的地方,咱作为旁观者,不妨也可以带着上帝视角审视吐槽一下,权当发个弹幕评论啥的,乐趣无穷啊。首先是这四百六十人的身份,由于数据样本不足,其实很难认定的,有史料和史官认为这些人是神棍,也就是方士的,也有史料和史官说这些人是孔门弟子的,连太史公自己的文句前后,都没搭上线。所以前面始皇帝说是文学方士,后面公子扶苏说是“诸生皆诵法孔子”。从这件事儿看来,历史跟演义小说,其实差不多都一回事儿,差别就在有没有考据,有没有佐证而已,四舍五入,所有不是即时记录的可靠资料,不过都是些后人脑补前人、旁观者道听当局者的二创内容,所以看到这些前后不搭事情的时候,你非要论个真假对错,施主,您着相了啊。都说真相真相,可这森罗万象,只有“相”哪来得“真”,要知道,这世界本就构建在我们的官能之上,官能认知所限,何来真假,所以《金刚经》里面那句“一切有为法,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你以为是讲啥呢?咱再看看这个事件里面其他蹊跷的地儿……那就是“坑儒”两字,你说上面提到的这四百六十个倒霉蛋,犯了什么事儿呢,或者说是因什么而犯事儿的呢?“欺君和传谣”啊!欺骗皇帝和诽谤朝廷这么大的事儿,不该弃市斩首才显得更有威慑力么?哪抓哪杀,哪死哪埋,非得费劲巴拉地把人赶到城外又挖坑又填土的,整这出是干吗啊?直接放屁就好,没事儿脱什么裤子啊……不仅如此,就连“坑儒”这事儿,除了上面说到的太史公《秦始皇本纪》里面的这段之外,还有一个版本,笔者将其作为这个故事的接续,放在下面的主线剧情里。

前文再续,书接上回。话说咸阳地界这票读书识字的网红知识分子们,基本上都已经被收拾的差不多了,但始皇真人还是没有解气……为了这事儿都能跟自己的皇长子炸毛,想来也没那么容易善了啊。本着斩草除根的原则,嬴政想着既然咸阳的都清场了,那一不做二不休杀尽天下文人方士,不过分吧?但是这些读书识字的知识分子,能成为网红和KOL啊,肯定没那些只会种地行商的文盲那么好对付啊,本尊一纸诏令发布下去,不仅令出无名,而且风声一走,必然打草惊蛇啊,这帮人精谁会乖乖蹲那等着杀头,姓卢和姓侯那俩骗子不就是前车之鉴么。思来想去,忽然想到一手妙棋,下令广招贤士,让地方官吏遍访名士,送到都城当官。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名利当前,不顾死生,政令发布不久,便有一大堆先进知识分子前来送死……呃,不,应征,然后由地方官员保举,公费旅游,陆续送往秦都咸阳。等到人员凑齐,一并宣召入宫,统计了一下人数,一共七百人,一半老头子,一半年轻人。始皇真人大喜过望,与现场众人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互动,对应召而来的诸位先进知识分子的能力进行了初步的了解,得知他们有些擅长诵读经文,有点擅长撰写文章,于是让左右官员对他们履历一一进行记录,收编备案,这场会见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中落下了帷幕。第二天,宫内便传出一道旨意,说是将这七百人都纳为郎官。正所谓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这帮人听说自己陡然升官一夜富贵,怎能不弹冠相庆,纷纷领旨谢恩,殊不知命运给予的一切馈赠,都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出来混,早晚要还的……

这年冬天,骊山那边的官吏忽然报上来一件奇事,说是当地有个叫马谷的地方,大冷天儿的地里忽然结出了大瓜。借着这个由头,始皇真人又把新上任的那七百个郎官召集起来问话,说:“这大冷天儿的,哪儿来的瓜,你们都是些博学之士,博古通今的,有没有知道的站出来解释一下?”大伙也是觉得这事儿老玄幻了,但人家当领导的都问了,也不能不硬着头皮对付几句。于是大家伙七嘴八舌,有的说这是祥瑞福报,是惊喜,有的说这是灾祸预警,是惊吓。始皇帝一听,我去,这有个准信儿没有?于是又逼问了一句,“你们给我解释一下,什么叫,特么的,惊喜;特么的,什么叫,特么的惊吓?”众人又掰扯半天,还是得不出个所以然。始皇帝目光一凛,拿出方案,“都给我去马古实地考察一下,然后回来告诉我,这事儿,特么的,到底是惊喜,还是惊吓?”众人一听,这回还真是奉旨吃瓜,跑都跑不掉了,行吧,那就去看看呗。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都城,直奔马谷。别说,当七百个郎官进入谷中,还真看到了有几颗熟透了的瓜,新鲜欲滴,都惊得不行,正想着四处找点线索,探究一下原因的时候,一个声音从谷顶传来,高声说道,“你们这帮学究张口天地,闭口文章,却不知天道有其变化,就像这生长在夏秋的甜瓜,费点心思人工,便可以在冬天生长。看来,不遵天道的,就是你们这帮傻缺!动手!”话音刚落,谷中的众人只,听到一声爆响,紧接着天崩地裂,先是一通箭矢乱射,然后又是一大堆土木石块从头顶压下来。大家哪儿还顾得上吃瓜,纷纷夺路而逃,有几个还没死的好不容易跑到谷口,发现整合河谷的入口已经被巨木和石块封住,这下是求天无路,告地无门,尽数为了科研事业葬身在这谷中。

这就是比《斯巴达300》还要惨烈的《马谷700》的故事,相比之下,少了点悲壮色彩,多了那么点荒诞。

而这坑杀七百名先进知识分子的马谷,后来被人称为“坑儒谷”,汉代的时候,在这里建了一个“憨儒乡”,这名字起得挺有讽刺意味的,到唐代玄宗年间,估计乡亲们也是觉得这名字确实有点损,于是改名为“旌儒乡”,并在乡里建了一座旌儒庙,然后还立了来祭祀。后来连年战乱,庙毁碑失,宋代又据原来碑文,重新刻碑作序。其中有这么一段:“坑儒谷在临潼县西南二十里,骊山平原横坑村。”马谷也好,坑如谷也罢,反正今天洪庆堡村的乡亲们,都把这儿叫做鬼沟……

前面的剧情,就是东汉卫宏在《诏定古文尚书序》中所载的关于“坑儒”的另一个版本。但这个支线里面还有个坑需要填一下的,数九寒冬地费点心思和人工就能让这地儿长出瓜来,难道说始皇真人已经突破筑基,修得仙法,结成金丹?

应该不是……相传,应该是骊山下面其实有个温泉,泉水一直流到马谷,所以谷中的土壤温度要远高于谷外。简单说就是,呃,始皇真人在那儿整了个塑料大棚……之类的工程。

这段血淋淋的历史告诉我们一个深刻道理:

别以为自己是一只狡猾的猹,

可以在温柔的月色下惬意地吃瓜,

然而命运却如同鲁迅笔下的闰土,

死死盯着你,手中握着钢叉……

转眼就是始皇三十六年,这年天象异常,火星在天蝎座心宿二的位置长久停滞,出现所谓“荧惑守心”的天文奇观。在中国古代占星术里面,心宿被当作天子明堂,位列南中天二十八宿之一,是苍龙七宿的第五宿,有星三颗,在占星术的意义上,心宿二指代天子,心宿一指代太子,心宿三指代庶子。而所谓荧惑,就是五大行星中的火星(古代五大行星各自的名字是:水星—辰星,金星—太白,火星—荧惑,土星—填星,木星—岁星)。“荧惑”二字本意即为眩惑,古人以这个词命名火星,也就表示了火星是一颗不祥之星,岂止古人,其实古代西方占星学也这么认为。《史记·天官书》称“荧惑为勃乱,残贼、疾、丧、饥、兵”。所以荧惑守心这个天文现象的出现,在那个时代肯定不会被当作啥好兆头。


这还不算,还有一颗陨石落在了当时被称为东郡的濮阳县,也不知道哪个缺德的龟儿子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也不怕宇宙辐射、外星病毒啥的,连夜跑去在那颗坠毁的流星上,刻了“始皇帝死而地分”七个字。其实这事儿也无关啥民生社稷,本来能够压下去的。可偏偏咱们的始皇真人曾经发过一道政令,要求民间无论发生何事,地方都要上奏,不可以隐匿不报。这东郡郡守也是个只知道乖乖听话的瓜怂,实地勘察过以后,就写了份奏章把事儿捅了上去。结果呢,有人咒你死你高兴啊?那肯定得龙颜大怒呀,嬴政发了狠地一定要查出幕后黑手。直接派了一个御史过去,要求一查到底。那御史哪儿敢怠慢,可真是啥手段都用了,结果就没揪出到底是谁刻的这个字,写了个工作报告交了上去,只能说这字儿真就是原本就在石头上,从天而降。嬴政一见御史所奏,把这案牍竹简狠狠往地上一扔,直接炸毛,“本尊蓬瀛岛兰池宫始皇真人,乃九州一帝,万世人皇!本尊飞起时,那天也让开路,入海时,水也分两边,众神诸仙,见本尊也称兄弟,无忧无虑,天下再无可拘本尊之物,再无可管本尊之人,再无本尊到不了之处,再无本尊做不成之事,再无本尊战不胜之物!去特喵的天外飞石,滚他奶奶的‘始皇帝死而地分’”随即气行周天,三花聚顶,一身龙袍无风而动,但见他仰天长啸,暴喝一声:“剑来!”

身边的赵高俯身默默捡起始皇帝丢在地上的竹简,躬身退后两步,低下头,怯怯小声提醒了一句,“陛下……不,仙尊,您……拿错剧本了!”

“来人!传朕旨意!”听到赵高提醒的嬴政,缩手背回身后,对着上前听旨的宫人声音平静而阴冷地说道,“那石头给我砸了,烧成石灰,周边村落,鸡犬不留!”

传旨太监闻言打了个冷战,应了声诺,抖着两条风中残叶般的双腿,怯怯地退出了宫外。

之前交代的事情,地方官吏都不遗余力地遵照皇帝陛下的意思给办妥了,无奈这位仙尊人皇心里还是有点怯,于是又招了几个博士,各自唱诵了几首问道长生的《仙真人诗》,又把这几首唱词交给宫中的乐师,让他们谱成曲子,每次出去巡山就带着一批乐队加上合唱团跟在屁股后面唱奏,作为自己的BGM单曲循环。

秋风起,飘落思念的红叶,从关东道返回咸阳的使臣又给始皇真人带来一桩奇事。事情还得从这位返回咸阳的使臣经过华阴舒平道的经历聊起。

这天,使者车队正走在回城的路上。远远看见后面闪出一辆白马素车,弯道超车,拦住去路。坐在车上的使者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怎么平白无故就飙起车来了?谁开车这么虎,当自己是舒平道车神么?”使者这边正一脸懵逼呢,就见那车上走下一人,闪身就来到使者车前,撩开车帘,不由分将一块玉璧,交到使者手上,然后靠近使者耳边,对暗号似的小声说了一句“帮我把此物转交给镐池君,告诉今年祖龙当死……”这番举动,整的使者二脸懵逼,如坠深坑,如堕云雾。

“镐池君?祖龙?怎么个……意思?喂,认错人了吧……”

使者回头神来,抬头再看,那位舒平道车神连人带车,踪影全无,正寻思着自己是不是见到幻觉了,低头却发现那枚玉璧正实实在在地握在自己手中。

“这么神奇么?”使臣三脸懵逼地看着手中的玉璧,满脑子问号,不明白自己这使臣当的,平白无故就接了单快递,关键是这寄件人连快递信息都填的这么潦草,收件地址都没说明白。于是只能带着玉璧返回咸阳,把事儿面陈嬴政,连带着把东西也交了上去。

史皇真人接过玉璧,一双大手摩挲半天也没看出啥奇异之处,于是四脸懵逼地问了一句:“神仙?”

使臣摇头。

又问了一句:“妖怪?”

使臣再摇头。

始皇真人不语,乜眼望着使臣,黑着脸挑了一下右眼的眉毛。

“我真不造啊!”使臣五脸懵逼地匆忙应对,满心惶恐,抖得跟筛糠一样,舌头捋不直了。

“滚!”嬴政低头望向玉璧,没有再看跪在下面的使臣。

“喏!”使者如蒙大赦,跪拜告退,一溜烟儿地跑出了大殿。

插一段番外篇,怕诸位乡亲们觉得这段剧情太扯,特别奉上原文出处,防止被喷:昔秦始皇之将亡也,江神素车白马,道华山下,返璧于华阴平舒道,曰:为遗镐池君。使者致之,乃二十八年渡江所沈璧也。即江神返璧处也。——《水经·渭水注》。

这段记载太史公《史记·秦始皇本纪》中的相关描述又有出入,最大的不同就是还璧人的身份,原文如下:“秋,使者从关东夜过华阴平舒道,有人持璧遮使者曰:“为吾遗滈池君。”因言曰:“今年祖龙死。”使者问其故,因忽不见,置其璧去。使者奉璧具以闻。始皇默然良久,曰:“山鬼固不过知一岁事也。””退言曰:“祖龙者,人之先也。”使御府视璧,乃二十八年行,渡江所沈璧也。你看,史记中嬴政认为这个还璧人的身份是——山鬼。

噢,另外还有个槽点,可能很多乡亲会问,这白马素车是个什么鬼,玛莎拉蒂、还是兰博基尼?可能跟你想的不一样啊,白马素车其实是一个比喻,不知道诸位有没有去钱塘江观潮的体验,那银白的浪花排山倒海地涌入江口的场面,气势恢宏磅礴,就如由一排排白马拉着的白色车辇,奔腾而来,疾驰而去。根据素车白马这条线索,乡亲们应该不难猜出笔者以《水经注》为参考,设计的这段剧情中,这位还璧人的身份,其实是一位水神!为什么不用《史记》的设定,那是因为——前后对不上啊,一个山鬼是怎么拿到了八年前远在被投入了千里之外的江水中的礼器呢?另外前面关于阿房宫的剧情中,不也穿插着提到过,周武王建都镐京么?那你觉得这镐池君,是个什么人物?然后再加上二十八年湘江之上始皇帝喊完那句“剑来”之后又干了啥好事?这不就串起来了么?秦尚水德,结果八年前偏偏就毁了人家湘江水神的庙,八年之后,一位水神拿退还那年嬴政祭祀给合身的玉璧,然后让使者带话告诉咸阳那地儿的水神镐池君说“始皇帝干到今年,也差不多了”……又是山鬼,又是水神的,反正都是二创,尽皆附会,那笔者这么处理剧情,是不是能让剧情更加紧凑一些。什么叫专业?喏,这就叫专业喽!看懂掌声,记得一键三连噢!

闲话少说,呃……虽然已经说的不少了,但咱还是继续书接上回。

“秦尚水德,龙为君象,祖龙…始皇……我勒个去,这有点……凶险啊……”想到这里,始皇真人脊背一凉,汗毛倒竖,赶紧找了个由头安慰自己,“我又不是凭空蹦出来的,我上面还有爹,还有爷爷,不都是我前辈先人么?祖龙这头衔,轮不到本尊,而且他们早就凉凉了。什么祖龙当死,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于是随手让身边候着的太监,将东西送到府库建档收存。没承想这府库的官吏倒是个识货的主儿,一见这块玉璧,便脸怀疑地跑来拜谒,满心疑惑地跟始皇帝打听这东西从哪儿得来的。嬴政一问才知道,这块玉璧是始皇历二十八年组团东巡渡江的时候,投江祭神的礼器。始皇真人一听,想起当年返回咸阳的时候还砸了湘江水神的道场这事儿,禁不住冷汗直流——事儿有点大了呀。

既然凡人都不清楚这江神退礼的事儿到底是怎么个意思,那就直接问问仙界天庭吧,于是召来太卜令,设坛起卜,祷问神灵。太卜领旨,也不敢糊弄,将连山、归藏、周易这三易之法推演了个遍,只得出一句“游徙最吉”,也是个云里雾里不知所云的答案。

始皇真人也是病急乱投医,觉得这应该是个消灾避难的方法,于是还真得认真考虑起来?

“游徙,游徙,不就是游历和迁徙么?本尊定咸阳为都,皇庭所在,可以游历,但不方便迁徙,而百姓都是拖家带口的,可以迁徙但不能游历,既然说游徙最吉,那就我游民徙,双管齐下呗。但那句今年当死的诅咒多少还得提防一下,万一路上再冒出个拿着大锤想害朕的刁民……所以还是岔开时间,让百姓年内迁徙,我年外出游,保险一些!嗯,就这么定了!”

于是,又是一道诏令颁布下来,要关中内地的百姓三万多户分批分次有组织有纪律地迁徙到河北榆中(今天的甘肃省兰州市榆中县)。

大秦历法规定十月份就过年了,一出正月,始皇真人觉得自己状态不错,便开始组织旅行团,进行第五次东巡。这次的旅游路线,跟以往又不一样,这次的方向是往东南。这批次的旅团成员名单里面,有几个推动后续剧情的关键人物,必须先提一下,一位是左丞相李斯,一位是中车府令兼掌印太监赵高,还有一位大秦王朝的第十八“阿哥”胡亥。这位“亡秦者胡”本来是不应该随行的,始皇真人的本意是让他跟右丞相冯去疾一起看家守塔,防着有人偷家的,可此时的胡亥已经年满二十,都弱冠之年了,还没见过我大秦咸阳之外的大好河山,这次胡亥不干了,撒泼打滚地非要嬴政带上他,说是方便照顾父王。始皇真人一看,我靠,这大孝子的一片拳拳赤子心,哪里舍得糟蹋,便恩准了胡亥加入旅团的要求。

至于那位赵高,这算是古今奸宦的代表人物了,特别懂得人情世故,为人勤奋,又精通秦国律法,出口成诵。嬴政批阅案牍的时候,每次遇到拿不准的地方,赵高就跳出来给他充当百度和知乎,对于法条内容司法解释,不仅手到擒来,而且回答的巨精准。就因为这事儿,让嬴政觉得此人是个人才,便提拔他为中车府令同时还掌管皇帝印玺。升官不说,始皇真人让他教胡亥审判断案,这使得他跟“十八阿哥”胡亥的关系那真是一个良师高徒、蜜里调油。胡亥那时正值少年,正是贪玩的年纪,明面上说是司法教育,背后还不是越级代工,所以这爷俩都称赞赵高是功臣。结果胡亥一放手,赵高就开始借着工作之便私自受贿敛财,结果事情败露,被始皇真人发觉,命令参谋大臣蒙毅(也就是那个长城和直道的包工头,蒙恬将军的弟弟),进行审讯,蒙毅审过之后,定罪处死,谁承想始皇真人格外开恩,非但免其不死,还让他官复原职。

都说上善若水,可水是往低处流的啊,秦国尚水德,也免不了高开低走,在这仨喜欢玩背刺的老六的神助攻之下,大秦国祚,也是江河日下,黄鼠狼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喽……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前文再续,话说这旅团一行人,按照原来的路线规划一路东进南下,走到今天湖北孝感市云梦县那片儿,正好要借道苍梧山。始皇真人见那山,层峦苍翠,巍峨壮丽,溶洞密布,绿水长流,忍不住多问了一嘴。随行从属中有知道来历的人回答道:“相传古时舜南巡崩于苍梧之野,葬于江南九嶷,娥皇、女英两位妃子千里迢迢前来寻觅,溯潇水而上,沿大小紫荆河而下,由于九峰相仿,令人疑惑,最终还是没能找到,所以后人称此山为九嶷山。”

始皇真人听罢,一脸黑线,小声追问了一句:“这娥皇女英二人可是那承了水神之位的湘君?”从属点头称是。

一滴冷汗,从嬴政的脸颊落下,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强撑镇定颁了道旨意:“舜帝乃上古明君,福德天下,泽被万民,理应祷祀。但咱这趟行程安排得挺紧凑的,就不亲自登山了,传令下去,在此地开坛设醮,望山祭拜。”

嘴上说什么祭祀舜帝,敬天法祖,说到底还是源于对那句“祖龙当死”的畏惧。

“那啥,舜帝在上,之前跟您两位夫人在湘江那次小冲突,纯属误会,秦尚水德,两位夫人又是湘江水君,咱本就一家人,大水冲了龙王庙了这不?今儿在这给您设坛祷祀,希望舜哥能够出面,替我跟两位夫人解释一下,就别跟本尊玩什么‘祖龙当死’的祝由之术了,怪瘆人的。待本尊他日还朝之后,定在湘江沿岸给两位夫人高筑道场,重塑金身!哥要是还有啥要求,就降下神示,要没有,本尊就当您同意了哈。”始皇真人在坛前看着负责祭祀的官员恭谨地给舜帝献上祭礼,心中满是虔诚的暗暗祷告,一干人等折腾在那载歌载舞地折腾半天,也没见舜帝降下啥神示,这才放下心来,以为这篇儿揭过去了。

祭礼完毕,一行人继续渡江南下,路过丹阳,进入浙江钱塘地界,正遇上江面大潮,江面风起浪涌,又呈现出之前提到的白马素车浩荡奔涌的那般恢宏景象。这阵仗太硬,想来没法跟江潮硬刚,只得转向西边足足绕了一百二十多里,进入会稽地界。说起这里的会稽山,那也是颇具名头,传说为上古五帝之一、我大华夏“立国之祖”禹帝娶妻封禅之地,禹帝殡天之后,也是葬于此山之下。

想起这段传闻,始皇真人忽然眼前一亮:“矮油,不错喔……这禹帝因治水有方而得天下,据说还曾经把身为淮涡水神的火睛水猿——无支祁镇压在那淮阴龟山脚下,想来这位已经成为上界神祇的大佬,对那水系诸神肯定有天然压制,走过路过不能错过,既然已经到了会稽山下,那为啥不再祭祀一下这位禹帝,说不定还能拿个水属性免疫的Buff啥的。”

说干就干,于是一行人不辞劳苦地爬上会稽山,先祭拜了大禹陵,也顺便远望南海一并做了个祭拜。始皇真人也是有个惯例,每次祭山拜海的时候,都喜欢刻字留碑,整个歌功颂德的公关通稿啥的,这次当然也不能例外,颠来倒去还是之前那番说辞。

立完石碑,加好了Buff,一行人没有过多驻留,直接拔营北上,经过吴郡,从南京江乘县改水路渡江,然后出海北上,又到了胶东的琅琊。是的,你没有记错,之所以来琅琊,是因为这儿有始皇真人第一次VC投下的创业团队——神棍徐巿的海上仙山求药团。自从项目启动以来,虽然一直没有盈利,但嬴政却从未停止对该项目的资助,即便是在当年得知被卢侯二人欺骗后一怒之下坑杀了一众知识分子时,都没有对徐巿痛下杀手,更没有砍掉这个项目,就这么一年一年的增加追投,如今已经是第九个年头。

这次正好也趁着这第五次东巡,再回此地,看一下团队的财报,听一下徐巿的述职。

这回见到始皇真人,徐巿仍旧不慌不忙地解释道“有好几次已经离蓬莱仙岛很近很近了,只是海中有蛟鱼作祟,兴风作浪,让船只不能靠近仙岛,所以一直没得到什么实质性的结果。这次圣上亲临,恳请为我们船队调拨一批弓弩手随行出海,如果遇到蛟鱼,万箭齐发,把这阻碍我们到达海中仙山的祸害除掉,后面登岛拿药的事儿,就请仙尊陛下静候佳音!”

照理说,这么张口就来的扯淡,叫谁也不能信,可偏偏正好就点中了嬴政的罩门。这位九州人皇最近夜里就寝的时候,经常做同一个梦,由于内容经常重复,而且场景非常逼真,所以即便醒来之后,依然记得梦中内容,梦里,嬴政见到自己不知道怎么就跟海神“掰头”起来,一皇一神,掐诀斗法,竟然还打得有来有回,几百个回合过去,谁也奈何不了谁,再仔细回忆起梦中海神的模样,也没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后来,始皇真人还曾经召集起诸位随团出行的博士,其中有人说:“神明真身平时凡人很难见到的,但总会出现些水中精怪例如大鱼蛟龙之类,作为先验和预兆。如今陛下一路敬奉神明,恭谨祷祀,偏偏遇到这样不买账的神祇,阻挠陛下仙途,不如索性祛除,这样才能见到仙人。”

两件事这么一前一后比对印证,再加上梦中与那海神斗法搏杀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怎么能不让嬴政信以为真。

现在看来,始皇真人这一路走来,先祭舜帝,再祭禹帝,然后立碑颂德,最后出海灭神,这条路线,颇有如今MOBA电竞里面“先拿BUFF再开龙”的战术思想,节奏合理,路线规划得当,总有那么点子蓄谋已久的感觉……

于是,始皇真人带着数百名弓弩手,搭着海船,拉着徐福一起御驾亲征,雄赳赳气昂昂地出海杀蛟灭神去了。

众人从琅琊出发,顺着海路往北到达荣成,航行了几十里都没看见什么蛟鱼,又转道航行到芝罘(就是今山东烟台芝罘岛那块儿)那边海域,忽然看到海面上出现一个巨大的黑影,背部的鱼鳍高高扬起,随波浮沉,身上巨大的鳞片大老远就清晰可辨。

始皇真人抬手一指,几百号ADC就对着黑影的方向一顿输出,霎时间羽箭齐飞、血水横流,整个海面通红一片,没过多久,这条可怜的大鱼背上就被扎的跟刺猬一样,悠悠地沉下去了。

始皇真人远远瞥了一眼正在冒着血水咕嘟咕嘟往下沉的大鱼,转眼望向身旁站在甲板上的徐巿,四目相对之时,两人身边的气氛开始变得渐渐有些尴尬起来。徐巿整理了一下衣衫,直面始皇帝,躬身行了一个大礼,“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今日旗开得胜,除此恶蛟怪鱼,为我等出海寻仙问药除去险阻,了却大患。”

嬴政站在甲板上,没有立即搭话,只是背手而立,目光越过徐巿的肩头,落到他身后很远的海面上,沉默许久才微微叹了口气,撇了撇嘴,向徐氏问道。“九年了,徐卿可还要本尊再等多久?”

徐巿打了个冷战,将身形压得更低,声音却更加坚定地回答道:“如今,这阻碍的妖祸已除,我等即日启航,本次出海,定不负陛下厚望。为陛下寻得仙人取来仙丹。”

“嗯!”嬴政点了下头,背过身,只是应了一声,“那朕就在这近海附近,静候爱卿佳音。”

那声音很轻,只是徐巿却从里面听出了焦躁和杀意,冷汗从这位方士额前落下,他唱了一声喏,旋即退下,便匆匆准备出海的事宜去了。

公元前210年,始皇历三十七年,这位被后人称为徐巿的方士再次率领童男童女各三千人在始皇帝射杀那怪鱼之后,旋即出海巡山,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出海,船上带走的不止有人和储备粮,还有医药,衣履,农具,五谷种子,书籍和懂得各种技能工匠……这样一个各职业兵种搭配齐全、补给完善的远征阵容,与其说是出海寻仙,不如说更像是跑路吃鸡,明摆着就是冲着“ONE PIECE”去的。

始皇真人连岸都没靠,就这么成天扒船上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着徐巿带着仙药闪耀归来。一番煎熬地等待过后,嬴政终于认识到自己的对仙途的执念还有对方士神棍所仅存的那点信任,以及这最后追投的人力物力,终究还是不可遏止地全都错付了……徐巿徐就这么一去不返,走得杳无音信,走得虎虎生风,走得恍如隔世,走得从容、决绝、不留余地。

一个江湖术士,就这么当着自己这一国之主的面儿,在众目睽睽之下,骗走了一艘大船,一大堆物资,还拐走了一大批技术专家外加一大帮年轻劳动力,这件事儿不仅把嬴政的面子和三观,连带那颗坚定的向道之心都震得稀碎。

然而这天高海阔的,在这茫茫大海上追回那已经出海数天的航船谈何容易?这位千古一帝、九州人皇,半步筑基的蓬瀛岛兰池宫始皇真人,望着一望无垠的大海,半生辉煌,半生荒唐,手上沾满的鲜血,碑上刻满的颂歌,泰山之上的雨,湘江水面的风,虚晃而过的实锤,半真半假的天书,岭南的三郡,漠北的长城,以往种种,如同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逐帧闪过,万般感慨之后,随之而来的是一种万念俱灰的寂寥。短暂迷茫之后,他没有大发雷霆,只是转过身来轻轻说了一句“走”。

一直候在身边的赵高似乎没有拿捏准主子的意图,凑前一步,小声问了一句,“仙尊陛下,去哪里?”

“回咸阳!”始皇真人抬手按了按额头,话语里满是疲惫。

旅团众人领命,起驾西还。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料想此次东巡归途,始皇真人也是寿元将尽,在渡过黄河到达平原津的时候,突然感到身体不适,时冷时热,水米不进,日里强撑,夜里难眠,最后整得神志不清,胡言乱语,成天疑神疑鬼,人事不省。这可吓傻了随行的医疗团队,一个个打起十二分精神,各显神通,把脉开药,非但没有好转,眼见着病情却越来越重,眼瞅着就没几天好活了。左丞相李斯多次近前拜望,见到人皇病情每况愈下,心中忧虑,巴不得即刻赶回京城,于是督促催促着众人快马加鞭,片刻不停。颠簸辗转,好容易熬到了沙邱(今天和北京台),此时的始皇真人已是弥留之际,回天乏力,朝不保夕。

还好沙邱这里有旧时赵国行宫,看到始皇帝这般状况,也不敢勉强疾行,智能在这里行宫暂住修整。李斯明白始皇帝大限将至,本想问他身后之事如何安排。可一想到主上这性情,一生最忌讳人提“死”字,怕触了祖龙逆鳞,反遭祸端,也就息声作罢,等着奉旨听召好了。终于熬到始皇临终,宣李斯赵高前听遗诏,命李斯修书一封,让赵高加盖玉玺,召长子扶苏赶紧回咸阳准备丧事。李斯领命,草草写完书信,上呈嬴政审核。可是嬴政手举着信,看了好半天,也没见答复。内侍赵高身在帘幕之内,也是贼心一动,悄悄上前轻轻探了探鼻息,才发现皇帝陛下早就断气了,于是转手把这遗诏藏入袖中,转身告诉李斯陛下已经驾崩了。李斯大惊失色,仓皇想着后续对策,愣是忘了从赵高手中要回皇帝的遗诏。此时的赵高,也已经有另外一个让自己利益最大化的偷天阴谋。

至此,这位一统宇内斗天斗地斗苍生的九州人皇,蓬瀛岛兰池宫始皇真人,寿元耗尽,身死道消,享年五十,在位三十七年,侵吞六国之后,坐了十二年的皇帝宝座,然后一首凉凉,曲终人散。

李斯愣在始皇帝龙榻帷幕之外,思忖良久,想到皇帝一死,朝廷内外必生祸乱,心下一横,决定秘不发丧,索性把嬴政遗体移到一辆豪华房车里面(史记原文“载置辒辌车中”,辒辌车:一种可以躺着坐的车子),宣告随行众人,陛下龙体抱恙,需静卧房车中休养,大家继续赶路。然后,又催促赵高赶紧将遗诏送往蒙恬那里,急召皇长子扶苏回来担起他爹的这棚白事。可这赵高早就另有一番打算,非但没有传出遗诏,反而把它秘密压了下来,私下里找到“十八阿哥”胡亥商量:“恁爹啊,就这么祭了,啥都没留,奏给你大哥留了封遗书,他回来当了皇帝,你们几个兄弟姐妹毛儿都分不到一根,你甘心么,你服气么,你不觉得窝囊么?”

胡亥想了想,觉得这是自己老爹联合着老师跟自己玩的一把狼人杀,套自己话呢,绝对不能太早暴露,于是义正词严地回道:“那啥,不是说知臣莫若君,知子莫若父么?俺爹不给俺们这些小辈裂土封王,自有他的用意,这事儿不是俺们这些当小辈儿的应该掺和的事儿吧……”

赵高看出了些端倪,索性露下底牌:“别闹!如今这权杖龙椅的归属问题,也就你我还有丞相李斯咱仨一句话的事儿,这么好的机会,你不趁早打算,想屁吃呢?被人按在地上摩擦和把人按在地上摩擦,能一样么?”

还在试探我是吧?绷住,不能暴露!

胡亥依旧沉着气,绷着个脸反驳道:“抢俺大哥的皇位,那是不仗义;改俺爹的遗诏,那是不孝顺;不凭实力,搞这些歪门邪道达成目,那是没本事……这仨锅扣要是我头上,那还不整的天怒人怨,我九泉之下拿什么脸面见列祖列宗?!”

装?你还装?给你背锅、代工、当打手、替罪羊那么多年,我还不知道你?赵高翻了个白眼解释道:“你这孩子咋这么轴呢?那商汤和周武哪个不是踩着自己原来领导的人头上位的,你看后世有人骂他们不忠的吗?那卫国的辄公子从爹手里抢王位,孔老夫子都默许了,你看大臣有不服他,骂他不孝的吗?小了!孩儿!格局小了!成大事者,你扯那些忠孝仁义的玩意儿,有个卵用。我跟你说,听我的,赶紧动手,有戏!!”

胡亥闻言,假装沉思,憋得满脸通红,差点绷不住笑出声来,吭哧半晌,才故作叹息地回了一句:“俺爹尸骨未寒,没发丧没办事儿呢,正忙活的时候,卡这点儿去打扰李丞相,合适么?”

一听这话,赵高知道有戏,立马一拍胸脯:“合适!咋不合适呢?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得了,这事儿不用你操心,李斯那边儿我去给你说。”说完转头就走。

看着赵高的背影,胡亥嘴都快咧到耳朵根儿了。

这边刚跟胡亥掰扯完,赵高转脸儿找到李斯。李斯一见赵高来找,寻思着是不是事儿都办妥了,赶紧问他:“陛下遗诏发出去了吗?”

赵高 :“遗诏现在胡亥公子手里攥着呢,我这不也正为这事,过来跟君侯(此时李斯已经封侯)你商量一下么。今儿皇帝驾崩,外面的人都不知道,遗诏的事儿,也就咱俩顾命。那这太子之位所属,不也是咱说给谁就给谁。君侯心里怎么个意思,能透露一下么??”

李斯闻言大吃一惊,慌忙应道:“你都从哪儿听来的这些话?这都是亡国之论,一派胡言,咱这当臣子怎么能议论这些?”

赵高:“君侯先别急。我这有五件事情,想请教君侯。”

李斯:“那你说说,我听听。”

赵高:“先别问我,君侯扪心自问,阁下才能比得上蒙恬吗?功绩比得上蒙恬吗?谋略比得上蒙恬吗?跟朝中大恨的人缘情义,比得上蒙恬吗?跟皇长子的关系,比得上蒙恬吗?”

李斯:“确实比不过,那你这是怪我咯?”

赵高:“咱就宫里的一个小太监内侍,仗着肚里有点墨水,在宫里干了二十多年。这二十年来,我就没见过陛下封赏过几个功臣,让他们的子孙能够享受荣光,反倒是因为大小事件被诛杀的见过不少。先帝子嗣二十多人里面,皇长子扶苏刚强勇猛,这您心里门儿清吧?要他继承了皇位,那肯定重用蒙恬做丞相,还有你啥事儿么?你的官印和封地还保得住吗?咱这不是以前奉命教导过十八公子胡亥吗,那时候我就发现这小子慈仁笃厚,轻财重士,虽然嘴笨了点儿,但是心思通明,这些个公子里面,也就数他最合适了。干吗不让他做太子,共同成就一番大业呢?”

李斯:“你可憋说了!我这仰受主召,上听天命,尽的就是个为人臣的本分,哪儿能计较那么些个自己的得失厉害。”

赵高:“世事无常,不但大肠包小肠,还分黑无常和白无常,你这啥都不考虑,怎么能算明智呢?”

李斯生气地说:“我本来是个穷苦人家出身,在上蔡乡下长大,幸亏陛下慧眼提拔,才当上丞相,封了通侯,让我的子孙也能享受食禄。这都是陛下的特别信任,将国家的安危存亡托付给我。我可办不出这人走茶凉,翻脸不认人的事儿!而且忠臣不怕死,孝子不怕累,我只要尽好我的本分就行了!你可别出这些馊主意来坑我了。”

赵高看李斯态度坚决,神色一凛,改口威胁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咱么个情势,君侯心里没棵碧树吗?遗诏已经落入胡亥手中,就等于现在天下的权力都在胡亥手里。我这已经加入他的阵营,眼瞅着就能飞黄腾达了。就是想着跟君侯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不忍心瞒着,才实情相告。您也是明白人儿,到底该押哪儿头儿,您难道还没有看清楚吗?”

李斯叹了口气:“当年晋国换太子,整得三代人鸡飞狗跳;齐国的桓公和他的兄弟争夺王位,一地鸡毛;商纣杀了自己的亲戚,不听忠臣劝告,国家被毁,社稷遭难。逆天而行的事情,连宗庙都保不了。我也是个人,怎么能参与这样的逆谋呢?”

赵高感觉火候已到,故作怒容地怼了一句:“君侯要还有疑虑,我也没啥话说了。最后就留句忠告吧:万事但凡上下一心,即可长久安定;只要内外和谐,便能诸事顺遂;您要听得进去,还能一直做您的通侯,世袭罔替,顺心明智。要听不进去,恐怕在劫难逃不说,还会祸及子孙。咱这都是为您好啊,您自己掂量掂量吧。”说完,起身拂袖,便要离开。

一边是皇恩,一边是前程;一边是情怀,一边是性命。都说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舍生取义的事儿,大多数功成名就锦衣玉食的上位者干不出来。

被逼到这份儿,李斯也是熬不住了,含泪仰天长叹一声“我生不辰,偏遭乱世,既不能死,何从托命!君不负臣,臣却要负君了!”

宾果!赵高一看李斯这是松口了,高兴地告辞而去,颠颠儿地回去通报胡亥:“奉太子之命,知会丞相,现在丞相李斯已经点头,表示愿意遵从,这事儿成了!”

胡亥听闻李斯被拉上贼船,自己这个秦二世的位置稳了,便顺水推舟,立马赵高谋划起如何将此事做实的后策来。

紧接着便是假传遗诏,立自己为太子,然后又假借嬴政的名义给他哥扶苏和将军蒙恬送去一封书信。

那信上说: 本尊巡游天下,祭山祀神,为求长生。如今扶苏和蒙恬,带着几十万军队驻扎在边境驻了十多年,耗费了那么多国力,没建一点军功不说,还经常上书,对我做的事儿指指点点,因为没有被立为太子,日夜怨恨。扶苏为子不孝,赐剑一把,命就地自裁。蒙恬在外辅佐扶苏,未能劝阻,视为同谋,为臣不忠,一同赐死!将军权转交副将王离,不得有违!

皇帝的印绶本来在赵高手中保管,拟好文字,盖上印章,直接由胡亥派手下心腹送往上郡,一键三连,毫不费事。这番操作,李斯倒也知晓,无奈名利当前,心中再怎么拒绝,终究还是放不下种种牵挂贪恋,心一横,就任由这师徒二人瞎搞去了,终究还是晚节不保啊。

赵高又怕扶苏不遵诏书,先回到咸阳,发完诏令后立马带着一帮心腹太监亲自驾着那辆放着嬴政遗体的房车上路了。沿途经停,还让厨子按时送饭菜来吃。文武百官也恭敬地站在车旁边,照常向车里奏事。既然提到拉承嬴政遗体是辆豪华房车,那四周肯定设有帘布帷幕,车外之人看不到里面的情况,都还以为始皇真人没有死呢。赵高等人坐在车里面随便应答,都当作是圣旨一样。好在一路也没有出什么状况,诸臣奏报的事宜只要随便应付几句就能糊弄过去,百官上前奏请,一听得到允准,立马屁颠屁颠地走了,压根儿就没人上前探查。

可这秋天的温度,向来都是寒暖无常,时冷时热,偶尔还来个秋老虎啥的,再加上艳阳高照,晒透车厢,然后车里面那尸臭味儿啊,马上就盖不住了都。这咋整?赵高又突发奇想,假传圣旨,非要带点儿土特产回去,让百官的每辆车里都装上60公斤的鲍鱼带回咸阳。百官都明白嬴政那要啥得有啥,说啥得是啥的霸总性格,根本没人敢问个为什么。古语云:“入芝兰之室,久闻而不觉其香;入鲍鱼之肆,久闻而不觉其臭。”味儿是挺大的,挺酸爽的,挺令人想吐的,但是吧……人是有韧性的,是可以适应的,吐着吐着,大家就都习惯了……

一行人就这么马不停蹄、没日没夜越井陉,过九原,沿着蒙恬监修的直道,直抵咸阳。在咸阳看家守塔的右丞相冯去疾,听说皇帝回来了,率领留京官员出城迎接车驾,赵高继续故技重施,假传圣旨,说皇帝病重不用朝见。冯去疾这一干众臣也不知道是骗局,就护着那辆车驾,快速进入咸阳。正巧这时候胡亥的心腹从上郡回来,报告说扶苏自杀了,蒙恬被拘捕了。胡亥、赵高和李斯三个人都觉得心中巨石落地,高兴得不要不要的。

想知道扶苏是怎么自杀的,以及蒙恬是怎么被拘捕的情况,且听下回分解!


书接上回,是时候该补上蒙恬和扶苏这俩重要人物临终前的这段主线剧情了。

风尘仆仆的蒙恬火急火燎地走进扶苏在上郡简单栖身的个人宿舍的时候,这位大秦的皇长子,正拿这一把锋利的剑在自己脖子上比划。

“什么情况?这就不活了?”蒙恬快步上前抢过扶苏手里的剑,皱着眉头打量着眼前眼泪鼻涕都快流到嘴里的扶苏,“外面站的那个自称天子使臣的咸阳快递员送啥来了?让你一个皇长子崩溃成这样。”

扶苏内牛满面,强撑着想要跟蒙恬解释几句,怎料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伸出颤抖的手指着桌边的一卷竹简。蒙恬看过圣旨之后也是一惊,但为将者的素养让他瞬息就觉察到了其中的蹊跷和可疑之处。这位身材魁梧的汉子沉吟半晌,转身劝道:“皇帝陛下正在外面巡游,中宫太子都还没立。现在末将率领三十万军卒戍守边关,公子您来监军,这都事关江山设计的重任,如果不是陛下信任您,怎么可能交到你的手里。眼前就来了使者,仅凭着一封书一把剑,就要你的命,这不扯淡么?能长点儿信么?万一是套呢,咋能这么实诚?还是先派人去到陛下落脚之处求个明白,如果是真的,再死也不迟。”

扶苏听了蒙恬的解释,本来心中也有些怀疑,可是使者一再催逼胁迫,整的扶苏心中顿时章法全无,觉得心中好累,留着泪对蒙恬说:“本来想能这么一直恭孝谦谨地苟到俺爹传位给我之后,好好将这千疮百孔的大秦社稷给修补加固一下,上报皇恩,下馈黎民。没想到换来的却是打压和流放,好累,不玩了,我躺平了,死就死呗,命运如流沙,随他去吧,我不挣扎。”说完,就再次拿起那把御剑抹了自己的脖子,血溅一地,当场凉凉。整个自刎过程果断,决绝,一气呵成,没有一点多余动作……

这猝不及防的一幕,把站在一边的蒙恬都给看懵了。“我擦…这就…不玩了?话都不跟我多说两句的?”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想不明白,他这位身为皇长子的朋友兼上司,为什么突然选择销号躺平直接下线,都不给自己解释下麾下这三十万边军在这场权力游戏中的意义和价值以及除了伏诛和抗旨之外的其他方案的机会。

算了,人死不能复生,蒙恬只得为他抬棺入殓,草草地给扶苏办了一棚白事儿。

站在公司扶苏简陋的墓碑之前,蒙恬陷入沉思:人望、能力、学识、性格以及政治前景,这位皇长子理论上都无懈可击,一手好牌,偏偏就打了个稀烂。琢磨半天,最后愤愤地长出了一口气:“狗日的讨好型人格!”

使者又催促蒙恬自杀,蒙恬却不肯马上赴死,还想要继续等个说法,于是只把兵符交给了副将王离,将自己关进阳周的监狱等待后面的命令。使者见到这样的结果,也不便横加干预,只能匆匆回去报告了。

胡亥、赵高、李斯得到消息,觉得威胁解除,便毫无顾虑地给始皇帝发丧入殓,然后胡亥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大秦王朝的二代目皇帝,史称秦二世。

登基当天,文武百官都来朝拜敬贺,只说胡亥是尊始皇帝遗诏,承天景命,竟无一人敢站出来怀疑胡亥得位不正。登基礼成之后,丞相以下无一官员得到提拔,胡亥偏偏又单独将赵高擢升为郎中令,特别的恩宠。

此时,蒙恬已在狱中,但蒙毅依旧还在朝中任职,依照斩草除根的原则,这哥俩肯定得一起上路才能不留后患,另外,当年蒙毅督办赵高贪赃枉法将其定为死罪这档子旧怨,赵高也都还没来得及清算呢。这时候正赶上蒙毅回代地祭祖,不在朝中,于是赵高又撺掇胡亥拟了道圣旨,在蒙毅老家把他就地拘入狱中,听候发落。

这年九月,终于到了始皇帝嬴政出殡的日子,陵寝位于骊山,在骊邑的南边,离咸阳很近。一般来说,皇帝陵寝的建造都是从其生前、乃至壮年的时候就开始筹建的,始皇帝的陵墓更是如此。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皇帝嬴政的陵寝,同时也是中国第一批世界文化遗产,中国历史上第一座规模庞大,设计完善的帝王陵寝。作为史上首个大一统王朝的开国皇帝,秦始皇嬴政非常重视自己的陵墓建设,为了能在死后继续享受极度奢华的生活,从登基为秦王的当年开始(前247年),便开始征用大量的民夫为自己修建陵墓。陵墓的修建工作前后持续39年时间,贯穿秦始皇执政的全过程,直到秦二世即位一年多后(前208年冬),才草草完工,要不是因为战乱的原因,这个陵墓的最终最终形态可能要比我们现在看到的还要奢华。

整个秦皇陵的修建过程也有很多充满了传奇色彩的故事。整个陵寝仿照秦国都城咸阳而造,有内外两重夯土城垣,分别象征着皇城和宫城。陵冢位于内城南部,呈覆斗形,高51米,底边周长1700余米。秦陵四周分布着大量形制不同、内涵各异的陪葬坑和墓葬,已探明的有400多个,其中包括“世界第八大奇迹”中的兵马俑坑。传说,皇陵的地宫“上具天文,下具地理”的奇观,随葬物品包括铜器、玉器等珍宝无数,还有水银河汉、机关弩等设施,墓顶镶着夜明珠,象征日月星辰。皇陵的封土据说是由七十万民夫用牛车运土而成的,每层封土都有屋瓦堆积,并发现红烧土和木炭甚至柱洞遗存,说明封土上曾建有木结构的金字塔式建筑。墓道据说是由三道石门隔开的,每道石门都有机关设置,一旦有人闯入就会触发弩箭射杀。守护皇陵的兵马俑据说是由工匠按照真人比例制作的,每个俑都有不同的面貌、服饰、姿势和武器,造型各异,栩栩如生。除了这些之外,当然还得提下盗墓题材小说中的标配——人鱼油长明灯,是的,史料上的确有相关的记载,而且还讲的煞有介事,说这人鱼产自东海,四条腿,会啼哭,长得跟人挺像,肉不咋好吃,但是熬制的油脂可以做蜡烛。后来这人鱼油的蜡烛不知咋的就成了古代墓室长明灯的标配,估计是南北派盗墓题材小说作者们的广告效应。这段记载来看,这人鱼好像既不像海牛或者海豹,单从大小和形状来看反而更像是被人称为娃娃鱼的大鲵……再说了,在氧气缺乏的墓室之中,什么样的蜡烛能长明不灭。相关的内容,就当做奇闻异事了解一下即可,别深究了。

话说始皇帝的遗体已经入棺装车,二代目胡亥带着始皇帝的后宫家眷和内外文武官员一起拉起了长长的送葬队伍,整个车队仪仗巍峨,尽显奢华气派。一行人到了骊山陵寝,将始皇的棺材送入墓室,做完祷告礼仪之后,二代目胡亥抬了抬微眯的眼皮,望着跟着自己来给始皇帝送葬的后宫妃嫔,语气轻松地说:“先帝后宫女子,所有没有生过孩子的,都留下来给先帝陪葬吧,不必出来了。”这次陪葬的到底有多少人,尚存的史料中没有确切数量,但要知道,秦灭六国之后,从这些个国家的后宫劫掠来的佳丽,就不是一个小数据,唐代杜牧在他的《阿房宫赋》里面,也是略有提及,有兴趣的可以查一下,据说单是这帮美女的卸妆水,就能让渭水河上泛起一层厚厚的油层。

于是一听到二代目下令殉葬,大多数没有给始皇帝剩下儿女的后宫妃嫔嚎啕大哭,悲怆之声响彻山谷。此时正坐在车驾龙椅之上的胡亥,皱着眉头,掏了掏耳朵,静静地看着那些已经生下子嗣的妃嫔走出墓道之后,只是默默的抬手做个手势,候在陵寝第一道墓室门外的工匠们一拥而上,将墓室的圹门关闭,再一点点的封死,眼见着墓室内的光线越来越昏暗,随着墓门的封闭越来越严实,里面的痛哭之声也越来越弱,终止微不可闻。

都说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美貌是女人最大的筹码,也是最大的灾难。

当然,这次陪葬的活人,不止这些嫔妃,还有修筑这座陵墓的工匠,当然,之后王公贵族的墓葬,完工之后把工匠一并留在里面,那都是为了保障墓葬安全的常规基础操作。墓穴封号之后,二世祖胡亥又命人在整座陵墓上遍植草木,将整座坟包都盖了个严严实实。本来整座陵墓就已经堆到五十多丈,跟个金字塔一样,等到陵墓上的树木都成长起来遮天蔽日,一块巨大的坟头就变成了郁郁葱葱的高山,整个工程从设计到施工都是奔着能保存个千秋万代去的。不过,有史料说这座皇陵在建成没多久,就被霸王项羽带人给扒了,动用了三十万人,搬了三十天,都没把陵墓里的宝物搬空。(出自《水经注》,原文为“三十万人三十日运物,不能穷”。)

安葬完已经臭了不知道多少天的亲爹,二代目胡亥终于开始临朝处理政事,这时候蒙家兄弟还在牢里关着呢,作为已经被踢出核心团队的两朝遗老,肯定得优先处理一下。湖海的意思是先释放,然后安抚续用,然而这么处理的话肯定会动了中郎令赵高的奶酪,跟蒙恬的分权制衡姑且不论,之前差点被蒙毅弄死的仇也还没清算呢,于是赵高就向二代目进言说:“陛下您可长点儿心吧,当初先皇要立您当太子的时候,他们可是百般阻挠力挺公子扶苏的啊,现在扶苏死了,您还继续留着他们,不怕给您添堵么?”胡亥闻言,自然不愿意轻易赦免蒙氏兄弟,再加上赵高隔三差五的就挑唆使绊,也就日渐坚定了他想要斩草除根一劳永逸的想法,于是就草拟了诏书,打算把这蒙氏哥俩的案子做成死罪。

消息一出,便有一个少年表示反对,进殿劝谏说:“以前赵王迁杀名将李牧,误用颜聚;燕王喜轻信了奸贼荆轲,突然背叛与秦国的盟约;齐王建偏听后胜谗言,滥杀先代遗臣;最后都落得身死国灭,宗庙尽毁的下场。这都是前车之鉴,历历在目,蒙氏兄弟是我秦国的大臣谋士,为国家立下汗马功劳,陛下却反而想把他们一起杀掉,臣认为这是不对的!臣听说轻率的思考不能治理国家,独断的智慧不能保全君主,现在杀掉忠臣,宠信小人,必然导致群臣懒惰无能,将士失去斗志,请陛下慎重考虑!”二世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己的侄子子婴。这就有点尴尬了,也不好在这朝堂之上直接跟自家晚辈翻脸,于是根本没有回应,直接就把侄子给哄出去了。

紧接着就派御史曲宫带着诏书去代国责问蒙毅:“先帝曾经想立我为太子,你却多次阻挠反对,到底是什么意思?现在丞相认为你有不臣之心,本来打算诛你满门的。但我念及你家以往的贡献,于心不忍,就单单只是赐你一死。还不赶紧领旨谢恩!”话说的那叫一个皇恩浩荡,言之凿凿。

蒙毅跪着回答说:“臣年轻时就开始侍奉先帝,厚蒙皇恩,多次参与讨论重大抉择,但并没有听说先帝有过要立太子的打算。况且,先皇啥脾气,你们都不知道么?臣哪儿敢没事儿进这谗言。而且太子跟着先帝周游天下的时候,臣也不在他身边。有什么嫌疑,为什么要加罪于我?臣也不是为了活命才这么说,只是怕近臣忽悠陛下,反而损害先帝的英明,才出此言!以前秦穆公杀三良这样的贤臣,楚平王杀伍奢这样的忠士,吴王夫差杀伍子胥这样的功臣,秦昭襄王杀武安君白起这样的名将,这四个大佬干的这些事儿,都被后辈当成笑柄了。圣明的帝王,不杀无罪之人,不罚无辜之人。还请御史您明察!”话说的倒是没错,但这御史曲宫领受赵高密令,根本就不是去跟蒙毅做口舌之辩的,也没那闲工夫跟他掰扯这些个有的没的。等到蒙毅说完,就悄悄拔出佩剑,手起剑落,直接拿下蒙毅的人头,都没多看一眼,就赶紧回去复命了。

胡亥派使者带着一卷手谕去阳周杀蒙恬的时候,也是大致也是这么个流程,蒙恬巴拉巴拉一通,先是追忆家族历代功勋,然后又引经据典的解释自己无罪蒙冤,然后又直言进谏要二代目胡亥重用贤臣,不要宠信奸佞,还请御史代为转告皇帝。结果最后被使者一句“我只知受诏行法,不敢以将军所言,再行上闻”给怼了回去。

蒙恬一脸懵逼,仰天长叹:“我造了什么孽啊,没有过错却要死?”寻思半天,才给自己找了个心里过得去的理由:“我明白了!之前修建万里长城,从前从临洮到辽东城,穿凿万里,可能挖断了地脉,这么大的过失,死也应该!”于是服毒自杀,到黄泉之下继续追随公子扶苏去了。蒙恬身死,朝廷派来的使者立刻回去报告了情况。消息一传出来,天下人都为这位大秦猛将叫屈,只有赵高因为除掉了自己的心腹大患,嗨皮得不行。

自古以来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树大猢狲来,树倒猢狲散道理,大家都知道。如果扶苏的性格再坚韧一点,直接撕毁那假传的诏书,跟蒙恬带领三十万大军挥军南下,直入咸阳,估计这位给大秦王朝辛苦半生的勇将,就不用拿个“挖断地脉,其罪当死”的借口来安慰自己了。可见,出来混,能打是次要的,关键,还是要跟对人啊!

新官上任三把火,新皇登基整花活儿。跟之后王朝兴替的历史比对一下,其实也不外乎这三件事,第一,除异己,杀遗臣,巩固自己的核心地位;第二,拉大旗,立新规,彰显自己的权势;第三,秀肌肉,训走狗,顺便做个服从性测试,以此构建自己的权力体系;不光是皇帝,其实大公司的高管上位其实也喜欢这么玩儿,要不能么说历史一直在重演,太阳底下无新事儿呢。

作为大秦王朝的二代目,胡亥当然也免不了这个套路,开始按部就班地整起了自己的花活儿。

一年之后,秦二世下令改变年号(从嬴政二十五年改为秦二世元年),将始皇帝的庙宇尊为祖庙(即太庙),供奉祭祀都采用最高规格,沿用“朕”的自称,这个承天景命的皇室正统的大旗,就这么立起来了。

关于秀肌肉这个方向的策略问题,胡亥虽然也有自己的想法,但始终也没跑得出他爹的套路,于是只能先跟赵高开个小会,就方案的可行性分析展开讨论:“朕还年轻,才刚继承大统,估计百姓可能不太服朕。想着俺爹每次都是通过巡游各个郡县的方式来彰显威德,一方面视察指导工作,另一方面展现君王风貌宣传管理思想,一直都整的挺好。你看朕这时候还在宅在咸阳不出去走走,是不是显得有点无能,不大好安抚天下啊?”赵高一听,立马一通彩虹屁,极力奉承秦二世高屋建瓴,提纲挈领,给二代目胡亥忽悠得跃跃欲试,巴不得马上出发。一番快速筹备之后,选好日期,指日出发。旅团随行名单里面,赵高和李斯肯定是少不了的。实际上,除了留守咸阳的文武官员外,基本上全都带上了。这要是在途中蹲个草,埋个狙啥的,估计能把大秦王朝的指挥层一波全端了。所有的仪仗阵容,通通仿照他爹当年的案例执行。整个行程也没啥好说的,大概就是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开拔到了碣石,在他爹立的那块石碑旁边又立了一块石碑。然后沿着海边儿走到会稽山又在他爹立的那块石碑旁边整了一块碑。然后又北上辽东,兜兜转转了一大圈之后,又返回咸阳。沿途各处,只要他爹立的碑地儿,他都在旁边又整了一块。广发PR稿,整SOE的公关造势套路,几千年来一直都没变过,不过就是刻在碑上和留在门户网站上的区别,用户口碑姑且不论,只要你去搜,通通都是好评,都是丰功伟业。作为CSO(首席营销官)的丞相李斯,码字发稿,咬文爵字的事儿肯定得顶上啊,所有碑文草拟,立石篆刻,都由他一手监工督办,验收复奏,总之就是一通思想宣导,文化洗脑,顺带考察一下各地官员的接待能力和办事效率。

巡游还都之后,活儿还得继续整啊,于是又颁布了新的法令,在原有秦律的基础上,变本加厉,更加苛刻。整的天下官吏百姓,叫苦不迭,怨声载道,却敢怒不敢言。此外,除异己这事儿吧,也是个耗时费力的过程,毕竟二代目胡亥是从他大哥扶苏那里抢来的皇位,得位不正这事儿,终究还是纸不包不住火,时间长了,他的其他几位皇兄那里也都多多少少有所耳闻,免不了各种猜疑,在背后指指点点。这种皇室之内的风传,保密工作肯定做的没那么严密,免不了被胡亥知道。这位二代目听到风声之后,免不了又开始担心起自己的皇位来,于是又开始跟当过自己老师的赵高开了个小会,商量起对策来。

胡亥:“朕登基之后,大臣们都不信服,百官在朝堂上也很强硬,朕的其他几位皇兄也对这个皇帝宝座虎视眈眈,咋整?”

这几句问话正好切中了赵高的心思,但深谙说话艺术的赵高肯定不会直接顺着杆儿就爬的,只是做了个欲言又止的样子,开始了他的PUA拉扯战术。

二代目胡亥直接上套,心怀忧惧地又问了几次,赵高才回答说:“那啥,其实臣早就想跟你掰扯掰扯这事儿了,但一直不敢直言。”说完最后两个字,他又向两边看了看。胡亥秒懂,立马摈退左右,洗耳恭听。

赵高:“如今朝中大臣,大多都是累世勋贵,论资排辈肯定都在我前面。臣只是仰仗陛下信任,才做到这个位置的,所以在管理内政的时候,其他大臣们虽然表面上顺从,心里却意见很大,免不了阳奉阴违,存有自己的小算盘。而且当年沙丘之谋,诸公子和大臣现在也都心存疑虑,传的风言风语的。其他工资是陛下您的皇兄,当朝大臣也都是当年先帝亲自任命的,这帮人要是不及时防范,防微杜渐,即便后来微臣下课背锅,陛下也未必能镇得住场子。如果想要除此祸患,就肯定需要一些雷霆手段,除掉所有的宗室皇亲和前朝勋贵,把位置空出来,提拔一批新人上位。这群新的上位者一夜之间工资和地位都提高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肯定饮水思源,对给他们机会上位的陛下您感恩戴德,誓死效忠,唯有如此,陛下才能高枕无忧!”

胡亥:“切题在理儿,奏这么弄!”

赵高:“不能莽,得师出有名,说杀就杀大大的不行。”

胡亥:“懂!”

于是,几天之后,一张血腥大网就这么铺天盖地的撒向了朝堂内外。被拘捕的,一共有十二个公子,十个公主,此外,还有一些旧臣和近侍。一头牛是牵,两头牛也是放,作为案件主审的赵高近水楼台,利用职务之便,一顿言行逼供,不管皇亲国戚,但凡跟自己有丁点儿过节的,都给一并牵入其中,来了个一锅烩。还有一些有真才实学工作能力颇强的官员,赵高怕他们有一天被擢升提拔,挡了自己的路,也未雨绸缪,一并将他们罢黜发配。定下各自罪名之后,当即奏报给秦二世胡亥,这位二代目估计都没过脑子便一律照准,一道旨意,将自己的十二位皇兄,这不推出咸阳市曹,咔咔斩首,一并赴死的官吏,更是不可胜计。还剩下是个皇姐皇妹咋整处理呢?这女流之辈也不方便在大庭广众下审问,万一有个走光露点的,让咸阳百姓看了热闹,还折了皇室脸面,那也没跑啊。连带着没来得及砍的六位皇兄一并,索性驱都赶到杜陵去,由二代目胡亥亲自去审问,赵高行刑,都给祭了。

最后还剩下公子将闾和他的两个兄弟,性格忠厚,平时没有什么异心,但是也被牵连进来,关在内宫里面,还没有定罪。不过也没跑得了,胡亥本着一不做二不休的原则,又派了个使臣前去问罪说这仨皇兄有不臣之心,其罪当死,催促着赶紧去见刑官。胡亥的这三位敦厚皇兄也是求天无路,告地无门,索性走了大哥扶苏的流程,拔剑自刎了。

这一番大刀阔斧的血腥清洗之后,胡亥的兄弟姊妹就剩下一位公子嬴高,估计是个人属性里面幸运值比较高,一直苟到自己的兄弟姊妹都死绝了还没有被捕。这位仁兄本来打算隐姓埋名落跑江湖,又想到自己跑了留下一大家妻子儿女的替他去死也是不落忍。思来想去,琢磨出了一条牺牲自己保全家人的法子,含泪修书一封,看了好几遍,方才打定主意上呈大秦二代目。胡亥收到书信,一脸懵逼,打开一看:

罪臣嬴高冒死谨奏:以前咱爹还健在的时候,我每次进宫入则赐食,出则乘车,在王府里面锦衣宝马,都是咱爹给的。如今咱爹没了,本该跟着一块儿去的,好死不死,作为儿子来说是不小,作为臣子来讲是不忠,我这不孝顺不忠诚的人,不应该在这世上留名。臣现在求死给咱爹陪葬,还望陛下恩准!

胡亥看完信,捂着嘴直了,自言自语说:“我这皇兄这么懂事儿的么?我这正愁找不到由头弄死他呢,他倒是自己来信求死了,那就这样,由他去吧。”寻思半天又觉得这事儿不对:“蝼蚁尚且贪生,他这慷慨赴死的劲儿,我咋觉得这么别扭呢?是不是憋着坏试探我呢?。”胡亥左右拿捏不准这事儿,赶紧宣赵高进见,把这信给他看。

胡亥:“郎中令您瞅瞅,这信怎么个意思您给解释解释,是不是另有谋划呢?”

赵高一目十行看完信,乐了:“陛下多心了,怕死还来不及呢,他没这心眼子。”

胡亥一听,这才安然应允,顺道借坡下驴,称赞他孝心可敬,划拨十万贯银钱,作为丧葬的费用,鼓励他不要有顾虑,放心的去吧!诏令一发,这事儿就坐实了。想来,这应该也是有史以来第一个纳自己的人头当投名状的例子了,大愚若智,搞笑之中还尽是一番辛酸和无奈啊。嬴高这边收到了秦二世的回复,跟家人作别之后,干干脆脆地服毒自尽了。一家老小不仅得以保全,还得了一笔不小的抚恤赔偿款,并且奉旨发丧,安葬在始皇的墓旁。

到此,始皇帝嬴政子嗣大概三十三人,都被小儿子胡亥一波祭了,家产充公,就剩下个公子高拼了一死,还算保住了一家老小。

好了又到了每回ED时有时无的叨逼叨环节。

首先,结尾点题,亡秦者WHO?项羽?刘邦?还是自降为王,上交了传国玉玺的子婴?你要是把二代目胡亥这波大清洗再结合卢生当年先给始皇那本写着“亡秦者胡”的天书结合起来看这问题,其中的欢乐,你品,你细品……要不是胡亥搞的这波同室操戈,把整个皇室的根儿都断的这么干净,再加上后来与赵高的那一通谜之操作,这本天书也不会一语成谶了吧?

其次,聊聊子婴这个人。这位仁兄的事迹确实不多,不过风评不错。但他到底是谁呢?《史记·卷八十七·李斯列传第二十七》:“高自知天弗与,群臣弗许,乃召始皇弟,授之玺。子婴即位,患之,乃称疾不听事,与宦者韩谈及其子谋杀高。”秦始皇的弟弟的儿子,名婴。

《李斯列传》集解引徐广说“一本曰‘召始皇弟子婴,授之玺’”中的“弟子婴”,应理解为“弟弟的儿子婴”。也就是说,子婴是秦庄襄王的儿子,按照这个说法,这位后来的秦三世子婴,其实是胡亥的……皇叔!但秦始皇的弟兄见于文献记载的只有成蟜、母赵姬与嫪毐所生二子,所以被认为是成蟜的儿子。

然而,另外一个考据,同样是出自史记:如今比较普遍的说法是说子婴是胡亥的长兄扶苏之子。《秦始皇本纪》记载:“立二世之兄子公子婴为秦王。”(《六国年表》作“高立二世兄子婴”)这种说法认为“兄子”就是兄长的儿子,也就是扶苏的儿子。这个说法比较奇怪了,按照胡亥的性格,在逼死扶苏之后,会让他儿子活下来么?如果会,那这位嬴高还用得着用自己的命来换自己家小的命么?而且这“兄子”未必指的是扶苏之子,因为胡亥本就是始皇嬴政“少子”,也就是说胡亥是最小的儿子。这么解释的话,子婴是公子高儿子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这么看来,历史这东西……也就是比传说之类稍微准确那么一点点吧,咱还是不钻这牛角尖了。不过笔者还是更喜欢子婴是公子高儿子,也就是胡亥的侄子这个设定。因为这么整,能让剧情线索更加聚拢一些,也使得公子高的给胡亥纳的这个投名状,显得不那么没有意义。你看,正是因为公子高的保全,才让子婴活了下来,有了后面诛杀赵高,素衣献玺的故事。

最后,再聊聊传统文化这茬。比如,文言文,这的确是个非常有意思的东西啊。新文化运动那会,乃至现在,都有人喷文言晦涩难懂,不利于传播。但它的优势在于,将大量的信息以最少的语素加以压缩,用最少的文字,表达极大的意思,让文字产生出一种类似写意国画那样的留白效果。举个例子,就说公子高纳投名状那段,从“这一番大刀阔斧的血腥清洗之后”到“还算保住了一家老小”笔者一共用了七百八十四个字来描述剧情,而史记原文是:

公子高欲奔,恐收族,乃上书曰: “先帝无恙时,臣入则赐食,出则乘舆。御府之衣,臣得赐之;中厩之宝马,臣得赐之。臣当从死而不能,为人子不孝,为人臣不忠。不忠者无名以立於世,臣请从死,愿葬郦山之足。唯上幸哀怜之。"

书上,胡亥大说,召赵高而示之,曰: "此可谓急乎?"

赵高曰: “人臣当忧死而不暇,何变之得谋!”胡亥可其书,赐钱十万以葬。

一共一百六十二个字,便将前后细节表达清楚,并且还有大量留白和二创空间,读来品去,乐趣多多啊。

希望有兴趣的读者们可以多多学习,比起那些动辄数年功底的非遗技术,文言听说读写的传承,要来的更容易而且更有趣味。

及上,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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